古代人都喝什么饮料
古代日常的饮料,基本就是富贵人家饮茶解渴【《红楼梦》《金屏梅》里有很多现成的例子,就不一一列举了。红楼梦里还有玫瑰果子露什么的,那是新鲜玩意儿,富如贾府也不是天天喝的】;穷人家则喝些粗茶,或者熟水、浆水之类。80年代北京前门还有摆摊卖“大碗茶”的,几分钱一碗,非常解渴。在外行路,若有条件则讨要茶水喝,或者路过瓜田果林,摘瓜果解渴。没有条件才喝井水、溪水、桶中凉水。但以井水为上,溪水涧水河水除非不得已,否则一般不轻易生喝,以减少寄生虫病的危险。
上面这些小说里经常用到一个词,“如渴思浆”,用来解渴的是浆水而不是生水或茶水。“箪食壶浆”,浆水是汉族地区很传统的饮料。唐宋时,夏天经常做“浆水”,将熟米饭乘热倒入冷开水中,以缸浸五七日,变酸后饮用(但不可太酸,否则不中吃),冰镇后味道尤佳。还可以用各种水果制作荔枝浆水、桂花浆水、木瓜浆水等等。
桂花浆水做法是官桂、赤茯苓、细曲末、大麦蘗、杏仁,皆去皮研末;生蜜三斤,用凉开水一斗调匀,入瓷器内搅三五百转,用油纸封口,覆以数重,入窨五日方熟;或腊纸密封,沉井底七日,绵滤去滓,水浸饮之。木瓜浆水的做法是取木瓜一个,切下盖。去瓤盛蜜,将原盖盖了,用签子签之,于甑上蒸软,去蜜不用;别入熟蜜半盏,入生姜汁,同研如泥,以熟水三大碗拌匀,滤滓盛瓶内,井底沉之。
古人夏天也常喝“熟水”解渴。做法是先把生水多次煮沸,倒进瓶子里,然后把用来泡制熟水的紫苏、豆蔻、丁香、桂花等香料投进瓶中,把瓶口密封好,放置几个小时或几天就可以喝了。泡入紫苏就是紫苏熟水,泡入豆蔻就是豆蔻熟水,泡入丁香就是丁香熟水,泡入沉香就是沉香熟水……穷苦人家用不起太名贵的香料,摘些野花泡进去,就是“香花熟水”。或者用稻草杆洗净晒干,捆绑整齐,做成小把的稻草束,趁热在开水里涮洗,做成“粱杆熟水”,有稻草的清香味。
喝熟水的好处是干净卫生,可以避免痢疾、霍乱等传染病。北宋《道山清话》记载,宋真宗病危的时候,八弟荆王赵元俨进宫问疾,留宿禁中。宰执大臣也因为皇帝祈禳而留宿宫中。当时掌管御药的李从吉在荆王面前喝叱一名小宦官,荆王怒曰:“皇帝服药,尔辈敢近木围子高声?”并以手中的熟水泼之。宋仁宗有次游御苑,频频回顾,众人莫解其意。仁宗回到宫里后急索熟水喝,说今天带镣子(银壶)的人没跟来,朕渴坏了。
古代另外一种常见饮料叫“汤”。实际上是一种冲调饮料,炮制好之后备用。喝的时候取一些原料,用沸水冲泡。比如宋朝的“天香汤”,做法是白木樨(桂花)盛开时,清晨带露用杖打下花,以布被盛之。拣去蒂萼,放在干净瓷器内。等积攒很多之后,用新砂盆擂烂如泥。一斤木樨花瓣,加炒盐四两,炙粉草二两,拌匀后置于瓷瓶中密封,暴晒七日,然后荫凉处保存。喝的时候用沸汤(沸水)点服。如果用梅花、盐、蜜炮制,则叫“暗香汤”。
再如“须问汤”,做法是干生姜半两,加一升枣(去核),三两白盐(炒黄),二两甘草(炙去皮),半钱丁香,半钱木香,加少量陈皮一起捣烂。可以煎(煮),也可以点(用沸水冲泡)。杏酪汤,做法是杏仁三两半,百沸汤(反复煮沸的开水)二升加盖浸泡,稍冷即换沸汤。如是加五次沸水,用手将杏仁逐个掐去皮尖,用小砂盆细研。用好蜜一斤,在铫子内炼两三沸,半冷后倒入杏泥中,调和均匀。用时沸水冲泡。
诸如此类的还有凤髓汤(松子仁+胡桃肉+蜜),醍醐汤(乌梅+宿砂+白檀末+麝香+蜜),水芝汤(莲子+粉草+盐),茉莉汤(蜜+甘草+生姜+茉莉花),香橙汤、橄榄汤、豆蔻汤、干木瓜汤、熟梅汤、檀香汤、丁香汤、荔枝汤、香苏汤、温枣汤、地黄膏子汤、沃雪汤等等。
宋朝还有一种饮料叫“渴水”,有点类似今天的浓缩果汁。有林檎渴水、杨梅渴水、木瓜渴水、葡萄渴水、五味渴水、香糖渴水等。杨梅渴水的配方是杨梅榨汁,滤至十分净,入砂石器内慢火熬浓,滴入水不散为度,贮以净器。用时每一斤梅汁入熟蜜三斤、脑麝少许、冷热任用。如无蜜,球糖四斤入水熬过亦可。香糖渴水的配方是上等松糖一斤,水一盏半,藿香叶半钱,甘松一块,生姜十大片,同煎以熟为度,滤净磁器盛;入麝香(绿豆许大)一块,白檀末半两。夏月沉入冰水内冰镇,用之极香美。
限制古代老百姓日常喝热水的,一是燃料问题,一是保温问题。炊饭余火余温可以烧水喝,清代南方城市出现“老虎灶”,买热水就更方便了。但中国古代很少直接喝开水,除了泡茶外,多是煎“熟水”喝。热水一般认为是洗澡洗面沐浴用的,必须加些滋味,比如粗茶叶、山地榆叶子之类,至不济也要把稻草束子在沸水里涮一涮,做成“粱秆熟水”喝。或者用米汤发酵,做成浆水喝。
至于老百姓喝开水的习惯,最大的原因还是跟50~70年代保温瓶在平民家庭中的普及,以及煤炭产量增加(以及蜂窝煤、煤球等民用煤炭消费量增加)有关。民国“新生活运动”也提倡喝开水,但影响太小。
PS,北宋东京街头夜市有提瓶卖茶的,这个就厉害了,说明宋朝已经出现了保温瓶,这样能保证浇出来的是滚茶(如果是凉茶,根本不会有人买。提瓶卖茶这个行当的出现就说明已经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保温的问题)。竺可桢研究认为北宋-南宋是中国历史上最寒冷的时期之一,这是保温茶瓶出现的大背景。洪迈《夷坚志》记录的“伊阳古瓶”,就是分为内外两层,中间是空气。《夷坚志》里还提到铁汤瓶,外面是铁壳,里面的内胆是琉璃的,售价是七百五十文一个,是比较贵的价格了。当然了,古代没有抽真空的技术,所以保温瓶外面还要套上棉花套子,盖上稻草什么的,增强保温效果。现代所使用的双层真空保温壶(杜瓦壶,Dewar flask)诞生于1904年,民国时虽然已传入中国,但价格昂贵。
《二刻拍案惊奇》:
走回转来,到了城门边,走得口渴,见一茶坊,进去坐下吃个【泡茶】。
《二刻醒世恒言》:
走了一回,只见有【一大池清水】,他正走得枯渴,身上又热,因脱去衣裳,先掬了两口吃了
《济公全传》:
见眼前有井,有几个人在【井台上打水】。老道也渴了,要喝点水。刚来到近前,老道说:"辛苦。赏我点水喝。"
《三侠五义》:
只见孟老从锅台上拿了一个黄砂碗,用水洗净,盛了一碗白亮亮、热腾腾的【浆】递与包兴。包兴捧与包公喝时,其香甜无比。
《西游记》:
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伯钦道:“素物何来?”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
《荡寇志》:
宋江、吴用一干人皆道口渴,急要取水。吕方、郭盛道:“此路并非无水,只是被太阳晒得火热,急切饮不得。”只见时迁捧上两个【西瓜】,宋江大喜道:“贤弟何处得来?”时迁道:“适才路上见有一所瓜园,顺便取了两个,准备止渴。”
张魁道:“前去到了山脚,抹转湾,便有一带树林,可以遮荫;下有清溪,可以止渴。”大众听了,便飞速冒暑前进。又走了一回,到了曹南山麓,众人急随了张魁,由山麓转湾,行不数步,果然千林绿荫,一派清泉。宋江众头领及四十个伴当,俱已走得喘息无气。宋江吩咐权且憩息,大众连人带马,共取【溪泉】畅饮,足息了半个时辰。
范成龙赶过了孤云汛,往前又走,却已都是山路。那轮炎日已渐渐下去,听的是万树蝉声,见的是千层浓绿。范成龙主仆走够多时,人马枯渴,却又遇不着个溪涧。一个从人指着那边说道:“深树里微微有些烟,想必是村人家,我们且去讨口水吃。”范成龙依言,便岔将过去,不上半里之遥,已到那人家面前。却是一座半大不小的庄院,有数十椽瓦屋,里面也有些园林楼阁,门前却有一带清溪,八字门首立着一个五十余岁的妇人,衣裳清楚,大家风范,扶着一个小丫鬟在门首闲看。范成龙一干人见了那道【清溪】,都去取水吃。
唐猛请范成龙主仆净了浴,头口牵去喂养。庄客掌上灯来,先切了两大盘【西瓜】来止渴。
……又看那杯儿里,却是一杯【白水】,并无茶叶。任道亨响喉咙笑问道:“为何我这杯儿没茶叶?”道婆笑道:“比有茶叶的高多哩,你吃吃看。”任道亨一来口渴,二来省得换,取来一饮而尽,咂咂舌头,也不过如此,放了玉杯。众人也都吃了茶。
《小五义》: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霹雳鬼韩天锦,同着大官人、卢珍正走黄花镇东镇口外,说:“我渴了。”卢珍说:“这是个镇店,里面必有【卖茶的】,咱们到里边去找茶铺。”韩天锦一人先就进来。公子就怕他闯祸,谁想还是闯祸。将进镇店,他就看见全珍馆了,直往里走,嚷渴。过卖迎住问他,他说:“渴了,我要饮水。”过卖说:“门口外头有现成儿的,你要事忙,拿起来就饮,也不用给钱。”韩天锦听见,一扭头,他就看见那个武生相公人家那里的茶了,他只当那个茶,拿起来就饮哪。过卖说:“是门口儿那个缸里的茶。”是天锦听错,也是过卖没说明白,事从两来,莫怪一人。韩天锦拿起人家的茶来就饮,一连四碗,人家焉能答应?
◎忽然慌慌张张打外头跑进一个人来,三位一看那个人,手拿着头巾,岁数不大,二十上下的光景,面有惊慌之色,身穿蓝袍,白袜青鞋,面白如玉,五官清秀,眼含痛泪,进了酒铺,二目如铃,口说道:“我渴了!那里有凉水,我喝点,快着!快着!”过卖说:“在家伙隔子后头有【大白口缸】,缸内有一个瓢子,拿瓢子舀了水,自己喝去。”说毕,用手一指。那人直奔缸去,将要舀水。北侠见他神色忙迫,必然是远路跑来。倘若跑的心血上攻,肺是炸炸的,若要喝下【冷水】去,炸了肺,这一辈子就是废人了。北侠用手揪住说:“你别喝冷水,我们这里有茶。”那人说:“不行,热茶喝不下去,我喝的难受。我喝水还得报官去哪!我们相公爷,连少奶奶带姨奶奶,连婆子丫鬟,驮子马匹,金银财宝,全让他们抢了去了。”
《大明英烈传》:
太祖随令御前校尉收取冷谦。校尉一到,便说:“冷谦,圣旨所在,不得迟延。”便随校尉行至午门前,且对校尉说:“今日我死也。但是十分口渴,列位可将水一碗略解吾渴,亦感盛情!”校尉看他衷诉,便汲水一碗,把他喝了。
《永庆升平》:
四月天气,甚是炎热,即至西便门,一直往东走。王河龙本吃的又多,天热一走就渴了,想要喝茶。龙老爷说:“兄弟,使不得!你吃好些个硬头东西,一喝水,摞惈一崩就坏了。”王爷渴极了,见那边有一人挑着【一挑水】,他从后面也不言语,端起后边水桶,前头的就洒了。那人把眼一瞪,说:“喝就喝,你可把我的桶给摔坏了!”王河龙并不答言,端起就喝,喝完,将水桶扔在就地。龙爷说:“你吃一肚子荤东西,你又喝凉水,又把人家的桶也给摔了。”龙老爷拿小票儿两千,给这挑水之人,叫他收拾桶去。
梦太由西往东而走,只见路南有一座大店,门首有大槐树一棵,树底下放着不少的桌子、板凳。梦太也有点渴了,也有点饿了,下马进店,把马交小二,吩咐用细草料给喂上。自己坐在店门首树底下板凳上,说:“你先给我来一桶凉水,给我要小碗炸酱面三个、一壶酒、一个拌鸡丝凉粉皮,给我【冲上一壶茶】,我吃了饭再喝。先给我拿过水来。”小伙计将【凉水桶】放在梦太面前,马梦太端起水桶,“咕嘟咕嘟”直喝了一气,站起身来,在树底下走了有四五十步,把嘴一张,从口内吐出一口水来。自己又端起水桶来,又喝了一气,照样又吐出一口水来。伙计小二瞧着直嚷说:“你们瞧这个西洋水法!”
《儿女英雄传》:
恰巧走到青云堡,走得一身大汗,口中干渴,便在安老爷当日坐过的对着小邓家庄那座小茶馆儿歇着【喝茶】。
梁材在店里已经叫厨子把老爷的晚饭备妥,又给老爷煮下羊肉,打点了几样儿路菜,照旧有他店里的顿饭饼面。老爷此时吃饭是第二件事,冤了一天,渴了半日,急于要先擦擦脸【喝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