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生日到底在几月
贾宝玉生日,到底在几月?据某些红学大家的考证,在四月二十六日,其时,正值芒种节,是迎接“花神”贾宝玉之日。
一、第一回,石头下凡时,“炎夏永昼。……甄士隐手倦抛书,朦胧睡去”,正做白日梦。“忽听一声霹雳,有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梦中之事便忘了对半”。--从这里面,我们可清楚地看出,石头下凡时,正在甄士隐入梦到出梦这片刻之间。这“石头”,贾宝玉衔在口里,从娘胎里带出,后挂在了神瑛侍者贾宝玉的脖子上。换言之,石头下凡时,也即是贾宝玉出生时。几月份,小说当然没有说,可季节,已然说得清清楚楚,即“炎夏永昼”。我们再看“烈日炎炎,芭蕉冉冉”,这八个字,作者能是指春夏之交的芒种节吗?应该说,绝对不是!
二、二十七回,芒种节,宝玉跟探春闲话。宝玉笑道:“你提起鞋来,我想起故事来。那一回我穿着,可巧遇见了老爷,就不受用,问是谁做的。我哪里敢提‘三妹妹’三个字,我就回说,‘是前儿我的生日,是舅母给的’。老爷听了是舅母给的,才不好说什么。(见甲戌本)。--请注意:宝玉说鞋是舅母给的,当然是瞎话,可在自己父亲面前说‘是前儿我的生日’,绝不是瞎话。这就否定了贾宝玉生日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这一说法,因为宝玉跟探春说这番话,正是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这一天!
或许有网友要说,宝玉跟贾政说“是前儿我的生日”,并不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这话当然不错。可有一点却不可否认,就是宝玉不可能生日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因为不管谁,明知今日是自己生日,却跟别人说话时,曲里拐弯提什么“前儿我的生日”这种不合逻辑、不近情理的话来的,何况是文学素养极高的贾宝玉,说话岂有如此混乱不堪之理?!
再有,如果说贾宝玉生日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是花神,则薛宝琴、平儿、刑岫烟、乃至四儿,岂不都是花神了?花神岂能那么多、又那么不值钱?!连四儿都是花神了,那黛玉、晴雯、袭人这三个名副其实的花神,又该如何处理?(黛玉作〈葬花词〉,又作〈桃花行〉,乃总花神;晴雯、袭人分别为芙蓉花神,桃花花神,是总花神黛玉麾下的分花神。
最后一点,实际上也很重要。我们看二十七回,小说写大观园众女儿饯别花神,而黛玉正在另处伤心落泪,独自葬花。这两者是相互统一的,从这一点我们也可看出黛玉乃花神,如果说这天是宝玉生日,岂不大煞风景,又岂不乱了套?!何况,我们没见任何人,在芒种节这天,向宝玉表示“生日快乐”,也没见任何人,向宝玉送上生日贺礼。这,能说是正常的吗?如与六十二回“宝玉芳辰”相比较,一个是吉祥喜庆,一个是悲痛欲绝,两者相差,简直是十万八千里!我们归根结底一句话,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绝非宝玉之生日,而恰恰是黛玉之死期!!
有人拿张道士向贾母问起宝玉时的一段话,来证明贾宝玉生于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可在我看来,它不仅不能证明宝玉生日在四月二十六日,相反,倒能用来证明黛玉芒种节死。我们且看张道士是怎么说的:前日四月二十六日,我这里做遮天大王的圣诞,人也来的少,东西也很干净,我说请哥儿来逛逛,怎么说不在家?(庚辰本二十九回)。
四月二十六日,又一次被人慎重其事地提起。可张道士,只能给死人做圣诞,岂有给活人做寿诞之理?圣诞与寿诞,完全是两个概念,岂可混为一谈?再说了,“遮天大王”,这算是个什么名目呢?如果说,黛玉一死,致宝玉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这“遮天大王”,得用在黛玉身上,才算是合理的解释。事实上,“遮天大王”,理当寓黛玉之死,而与宝玉生日无关。
三、我们知道,宝玉生日第二天,贾敬殡天。贾珍接到凶信后,马不停蹄往家赶。据尤氏说法,“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贾珍才能回到家。则我们假定贾敬殡天在六月中旬,贾珍回到贾府当在六月底、七月初。六十四回开头,写道:“于是连夜分派各项执事人役,并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择于初四日卯时请灵柩进城”。这“初四”,理当是指七月初四,佐证是后文写到黛玉“秋祭”。(“大约必是七月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祭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
从上文中,我们可看出,我们假定贾敬宾天在六月中旬,时间上完全对榫。即便有人认为还应往前推,但无论如何也推不到四月二十七日!此相差实在太多了,足足一个多月!故贾敬宾天,无论如何不会在四月份,而必在六月中旬。换言之,宝玉生日理当在六月中旬。某些红学家硬说贾宝玉生日在四月二十六日,对此不知作何感想?
宝玉生日在六月中旬,可谓证据确凿,铁板钉钉!此与我们第一证据考证宝玉出生时,”夏日永昼“、”烈日炎炎、芭蕉冉冉“等情况,是两相吻合的。而我们的第二证据,实为有力的推翻了宝玉生日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这一说法,顺便地,我们还进一步证明了黛玉之死,实死于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
宝玉生日在六月中旬,那我们能不能据此认定曹雪芹生日在六月中旬呢?这倒是一个可以探讨的问题。
我说过,贾宝玉不等于是曹雪芹,但这并不等于说,贾宝玉的身上,就没有曹雪芹的影子。如果说,曹雪芹把贾宝玉的生日,就定在作家本人的生日上,那也未尝不可的。--至少,曹雪芹并不愿意完全地埋没掉自己。另外,还有一条或许更重要,就是贾宝玉是曹雪芹精心塑造出来的人物,他犹如曹雪芹心爱的“儿子”,在这“儿子”身上,寄托了曹雪芹全部的理想,全部的哀伤,这是不言而喻的。从这一点来说,贾宝玉生日,有可能就是曹雪芹的生日!
有资料显示,一七一五年三月初七,雪芹父辈曹頫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内容摘要如下:
江宁织造主事奴才曹頫谨奏……伏蒙万岁天高地厚洪恩,将奴才承嗣袭职,保全家口,……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妊孕,已及七月,……倘幸而生男,则奴才之兄(曹颙)嗣有在矣。……窃念奴才祖孙父子世沐圣主豢养洪恩,涓埃未报,不幸父兄相继去世,又蒙万岁旷典奇恩,亘古未有……。
以上,“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妊孕,已及七月”,特引人注目。按照十月怀胎来算,马氏所产之胎儿,理当在六月初或六月中旬降生人世。
现在问题是,此出生于一七一五年六月之胎儿,是否曹雪芹?我们参照红楼梦中贾宝玉生日,应该说是曹雪芹无疑。这另有好多证据可证明,其中之一是雪芹晚年的好友张宜泉,他在雪芹去世后,写了《伤芹溪居士》诗,题注:“其人素性放达,好饮,又善诗画,年未五旬而卒”。
或有人会提敦诚《挽曹雪芹》诗:四十年华付杳冥,来对抗张宜泉的“年未五旬而卒”。我觉得,其对抗力度是不够的。因为敦诚是写诗,而且不客气地说,是一个很蹩脚的诗人,他只考虑诗的平仄、格律,却很少顾及诗的内容的正确表达。而张宜泉,虽说“年未五旬而卒”,是大白话,但可靠性、可信度,我认为是远远高于敦诚悼诗的。
另外,还有一条很重要的证据,就是敦敏诗有“秦淮风月忆繁华”、“秦淮旧梦人犹在”;而其弟敦诚有“扬州旧梦久已觉”、“废馆颓楼梦旧家”。这些诗句,牵涉到曹雪芹身世,绝非凭空想象之词,当是客观事实的写照。此充分说明雪芹少年时,生活在南京。他家被抄,后遣回北京时,雪芹年已十三岁。(小说中,写南京的真宝玉,年龄正是十三岁。甄宝玉,实为真宝玉,脂砚在批语中屡次点明)。
附记:我采录敦敏、敦诚诗,并不抱实用主义态度。敦诚用“四十年华”来点雪芹存世之年,实在模糊不清,而且极不合理。他大概觉得“四十年华”读起来比较地响亮,合于平仄规律,与雪芹真实的年龄相差甚远,却全然不顾了。他哪里会想到后人会对他的诗,居然如此地“感兴趣”!当然,他也有可能认为,他是写诗,并非写史,不必那么认真,那么缁珠必较,因此,敦诚诗中“四十年华”之史料价值,自然就降低了许多。他远不如张宜泉说雪芹“年未五旬而卒”来得真实、自然。
关于雪芹生于一七一五年六月上旬或中旬,我在此就不多说了,再多说,也不过是老调重弹,拾人余唾。本文对雪芹生年略作探讨,不过是表明我对雪芹生年问题所持的观点、立场而已,绝不想冷饭重炒,倒读者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