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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尤氏为什么不处理秦可卿的丧事

编辑:古诗文网发布时间:2022-07-25

尤氏为什么不参与秦可卿的丧礼?有不少人提出,秦可卿去世的当天早上,尤氏偏偏“正犯了胃气疼的旧症,睡在床上”,而后整个丧礼期间不见她的踪影:这分明是对秦可卿与贾珍私通的强烈不满。要不然,媳妇死了,怎么让王熙凤来料理丧事呢?

我想,如果是普通读者提出这个问题,或许情有可原。但是,如果是红学家们提出这个问题,就难免使人想起“偏见比无知走得更远”这一句格言了。因为红学家应该读懂了《红楼梦》,应该领悟了曹雪芹之所以这样写而不是那样写的良苦用心所在。

从情理上来讲,我们已经分析过,秦可卿患病期间,尤氏对秦可卿关切有加,而且这种情感是真挚的,而不是装模作样或者被迫的。从这种情况出发,尤氏的态度不可能忽然间来个180度的大转向,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她是装病而借机发泄不满。那么,事情发展为什么会如此凑巧呢?我以为,这是《红楼梦》这部长篇巨著的艺术构思需要!

如果生活中真的曾经有过贾府,有过患病而死的秦可卿,有过此时突然犯胃气疼的尤氏,那么,读者们或许有理由相信:虽然《红楼梦》书中不曾提到秦可卿与贾珍的私通,但是,尤氏胃气疼的旧症早不复发,迟不复发,偏偏在这个最需要她主持日常工作的关键时刻复发,看来的确是“复发”得蹊跷,莫非尤氏真的觉察了、发现了什么?

但是,可惜得很,《红楼梦》不是报告文学,不是纪实文学,不是回忆录,不是全程监控摄像的视频资料片,而是一部小说!而小说中的环境、人物、故事等等一切,都绝对不是对生活的自然主义记录,而是作者根据自己的情感流向、思想表达、艺术结构等多方面需要,对生活进行选择、提炼、整合、想象、创造、虚构、熔铸的结果。

因此,我们必须十分明确:尤氏恰巧在此时胃气疼复发,“责任”不在尤氏,而在小说的作者!是曹雪芹这个艺术大师“规定”了尤氏必须在此时生病卧床,不能主持日常工作,是《红楼梦》的整体艺术构思决定了必须由王熙凤去主持丧礼。虽然,曹雪芹生前没有留下《红楼梦》创作余墨、创作体会、创作访谈之类的文章,但是,我们只要从《红楼梦》文本出发,从小说创作的一般规律出发,认真地体味、研究,还是可以比较准确地把握《红楼梦》的艺术构思、艺术逻辑,从而体会到曹雪芹对尤氏这一“规定”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我们不妨从以下三个层次来说明这个问题:

第一个层次:从深邃而又宽广的思想出发,全方位多角度展示贾府的穷奢极欲,是《红楼梦》的一个重点内容,即:不但要充分描绘贾府在“元妃才选凤藻宫”之后的极度奢侈,而且也要淋漓尽致地揭示在元妃省亲这一“非常的喜事”之前,已经处于走下坡路,“不比先时的光景”,“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阶段的贾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情挥霍的的惊人场面。这个场面通过什么平台来展现?无可选择,秦可卿的丧礼是最好的平台!秦可卿病逝于第十三回,丧礼终结于第十六回开头,这个“时间”选择也是恰到好处的。

秦可卿丧礼一结束,贾元春才选凤藻宫、建造大观园、元宵省亲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瞬息的繁华”与“一时的欢乐”就密锣紧鼓,环环相扣,纷至沓来,可见作品的构思慎密,正如第十七回众人游览大观园时所感叹的:“非胸中大有丘壑,焉能想到这里”!

第二个层次:既然选择了秦可卿丧礼作为一个尽情地揭示贾府铺张排场的平台,那么,让谁主持这个平台,就意味着要着意凸现谁的八面威风令行禁止。按照正常情况,应该由尤氏在宁国府这个平台上唱主角。可是,《红楼梦》对尤氏的“人物定位”,却决定了尤氏不可能在此时“如意”登台表演。

尤氏出身贫寒,作者对尤氏的人物定位是“顺从人生”!对于这样定位的一个人物,我想,只要是稍有小说写作经验的作者来写《红楼梦》,都肯定不会让她在如此复杂、奢华的场面上纵情表演管理方面的才华。那么,怎么办呢?只好让她委屈一下,让她“胃气疼旧症”复发算了!

对于尤氏的“表演途径”和“表演内容”,《红楼梦》在秦可卿丧礼上是如此处理,后来在贾敬丧礼时也是如此办理。所以,在“死金丹独艳理亲丧”故事中,小说所凸现的也不是丧礼的具体情况,而是贾珍、贾蓉、贾琏的不孝与淫乱,这样就可以把尤氏可能展示的理家才干省略了。

第三个层次,既然尤氏不能承担主持秦可卿丧礼这个重任,那么,让王熙凤顺势亮相,崭露头角,正是《红楼梦》这部艺术巨作的匠心所在。

从贾府的复杂人物关系来看,王熙凤的地位有如神经中枢。从《红楼梦》的宽广而又深邃的思想内容来看,王熙凤的性格、故事起的作用举足轻重。从《红楼梦》的情节发展、人物瓜葛来看,王熙凤可以说是纲领性的人物。一句话,王熙凤是《红楼梦》整部小说的重要人物。既然如此,那么,在“元妃省亲”这个决定全书故事发展的关键情节开幕之前,提供一个平台让王熙凤充分亮相,崭露头角,充分展示王熙凤的指挥倜傥、果敢阴毒、杀伐凶狠,以铺垫后面的诸多故事诸多矛盾纵横交错展开,正是出于作者对小说的精心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