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花开的优美散文
地处甘肃南部山区的西和县,盛产苹果。全县十几个乡镇一望无际的川坝、梁峁被郁郁葱葱的果林覆盖,是我的故乡西和最壮观、最普遍的景观。
有口皆碑的花牛苹果,便是我的故乡山地的特产。正宗的花牛苹果有五六个棱角,大者一斤左右,小者也有四五两。成熟后的花牛颜色红的像玛瑙,色泽浓的像要滴下来,好看的表皮上散落着星星般的斑点,好象胖姑娘脸上的雀斑。任何溢美之词都不过份,老实说吃苹果在我如吮吸优质的母乳。少年的我常耽于某种猜测,惊异于造物的奇妙。
这儿的苹果树真多,连绵不绝的川道、坡岭套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果树园,一直绿向我记忆的深处。这几年,苹果更新换代快,果树品种越来越多,杂交的苹果越种越好,果农们愈是看重果园了,苹果是“摇钱树”,是它制约着故乡人民的生活程序和节奏、显示一个家庭的兴衰荣枯、维系着人们的精神情感。很难想象故乡如果没有果树,将会是一番什么景象,还会发生那么多令人欢笑、叹息,乃至哭泣的故事吗?
待到三月的暖风吹来,树冠上第一朵敏感的骨嘟叶子便抢先绽开一朵粉白的花蕾。接着便是一朵两朵,一棵树两棵树地全次第开放了。我最喜欢看果花开,果花开了,一大片云白,如冬日的初雪,又似远远近近起了一片大雾,于是山岭坡坎全都变了模样。果花颤动的枝头,蜂飞蝶舞很动人,有一种凄清的美。细细的春雨洒在花瓣上,就像含泪娇羞的少女,纯洁得让人怜悯。这个时候,不管你怀着多么不好的心情,走进果园,都会被园子里弥漫着的浓郁的香气和一种喜悦的氛围感染。这种好心情是绒嘟嘟的果花带来的。
果花落尽之后,初生的果树叶开始由嫩黄色转向深绿色,它像雏鸭的绒毛,像柳絮,又像蜻蜓的翅儿,仿佛呵一口气就能融化。这样一片轻柔似梦的叶子,不经意之间就会伸出叶脉,色泽也由鹅黄转向墨绿。农历四月,从寒峡吹来的暖风,温和而湿润,使叶片在颤动中,长成胖圆形,而且增肥增厚,像上过一层瓷性的釉。在叶子的掩盖下,一颗颗毛茸茸的果苞伏在节骨间。看到它幼小的雏形,在数月内将长得硕大而沉重,你不觉就会感叹生命的奥妙无穷。
这期间,忙碌的气氛也就开始显见。我的父亲也是一位老果农,他常常在园里一呆就是一天,饭也要送到果园吃。我每每借口为他送饭,都要去果园溜两趟,一边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一边顽皮地用嘴接树叶子上的清露,用鼻子嗅嗅幼果的气味,果树散发出的清甜鲜润的气息,几乎浸透我小小的五脏六腑。农历六七月,拳头大的苹果挣脱了叶片的覆盖开始显山露水,色素转黄,体形变圆,沉重下坠。守园人搬入看园小屋,每一颗果子都要套上纸袋,以保果子色泽鲜艳,踩在高脚凳上,上爬下溜,累的腰筋都抽成一团。这个时候,我们也仿佛学乖了,自动地白天进园干活,夜晚伴大人护秋,提一盏马灯,巡回在园里,除了防盗主要是赶松鼠,赶兔子,这两种机灵鬼白白啃坏了许多果子。
八月的果园是最诱人的。一棵棵果树如怀孕的少女,兜着喜悦和希望,娴静的站立在果园里,显得沉静、安详,似乎连鸟雀的啼叫也放轻了,生怕惊醒树妈妈怀里甜睡的娇宝宝。开园两三日,从东到西,每座山、每条川的每座果园都一齐解除禁令,大开园门,迎接四方来宾。人们说话的嗓门高了,笑声朗了,整个秋收变得格外和气而礼节了。苦熬了七八个月,看着满树的果子挂满枝头,谁能不欣喜呢!那些村里的精明人抢先摘下一些苹果去应市赶集。从县城到乡村二十里的路面上,推车的、挑担的,背篓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倾巢出动,平坦的乡路凭空流过一条喧嚷的'河。
收秋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更大的收获将在东西两山和漾水河谷狭长的地域内展开。那个时候几乎是发了总动员令的,户户关门,家家挂锁,连刚放晚学的小学生也会赶到园里参加采摘。男人们在树上摘,女人们小心翼翼地在下面堆放。十天半月天气,树上的果子终于全都摘完装箱了,目睹一箱箱果子装车外运,就像远嫁的闺女被送走了,果农们才轻舒了一口气。空荡荡的园子,孱弱而宁静、恬然,只有孩子们雀跃着在搜寻树缝里一颗、两颗被偶尔忽略的果子,唯恐漏掉一颗。这时候我发现老辈们的脸是阳光与苹果混合成的颜色、红喷喷的没有一点老相。
果树是母性的,它们的胸怀是无私的,在完成了自己的宿命和一次生命的轮回之后,稍作喘息,便又开始了新的孕育,反反复复,永不止息。果树们不知疲倦,果农也是不知疲倦的。
面对苹果,你就会油然而生对天空、大地的敬重,对诚实劳动和劳动者对果实的敬重。
自从世界上有了苹果这种果实,人类的目光便一次次地被它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