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与杨玉环的故事
天宝九年,贵妃又因故被玄宗遣还外第。这一次是因她不大安分所致。玄宗重视兄弟情意,常常和兄弟们长枕大被,共卧一处。贵妃青春正盛,哪里奈得住寂寞? 因与诸王过从甚密。诸王中宁王在许多方面与玄宗相似,爱好音乐和游乐骑射,落拓不羁。贵妃与宁王之间的亲密关系,足以令玄宗恼火。贵妃还偷拿过宁王心爱的 紫玉笛,为此诗人张祜赋诗云:“梨花静院无人见,闲把宁王玉笛吹。”玄宗动怒,这一次贵妃的过失似乎无可挽回。
贵妃的哥哥杨国忠大为 惶惑,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妥帖圆满地解决,不过,杨国忠可以肯定的是,玄宗绝对下不了杀死贵妃的决心,只有先把她置于死地才能后生。于是,杨国 忠请人向玄宗进奏,说妃子既然犯有死罪,请皇帝看在她曾蒙受圣恩的份上,让她死在宫中,不要在外面受辱。(国忠谋于吉温。温因见帝曰:妇人过忤当死,然何 惜宫中一席广为铁质地,更使外辱乎?)玄宗正处在爱恨交织和内心煎熬之中,不知该如何处置贵妃,听了这番话,黯然伤怀,饮食不思,诏中人张韬光前往宣旨。
贵妃在外第日夜不安,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见到玄宗派来的中使张韬光,贵妃哭着说:“妾有罪当万诛,然肤发外皆上所赐,今且死,无以报。”说着, 引刀断一缕秀发送上,说“以此留诀”。中使不敢贸然行事,立即转呈玄宗。玄宗看到秀发,大惊失色,以为贵妃将要自裁,急命高力士召回贵妃。两人相见,泪眼 相照,重叙恩爱,依旧和好如初。贵妃对玄宗的性格真是了如指掌。玄宗因又临幸其八姐秦国夫人和杨国忠家,赐两家巨万之资。
玄宗与玉环 两情相悦,心心相知。玄宗在玉环面前,不是什么皇帝,而是一个多情的男子,对妻子爱恨交织。玉环在玄宗面前,也不像一个承欢献媚的妃子,却是恩爱家庭的娇 妻,敢说敢笑,敢打敢闹,娇情无忌,媚态万种。几个回合的交手,都是玄宗作出让步。玄宗平日对于贵妃没有一点儿居高临下之态,而像一个好脾气的丈夫对待自 己不懂事的妻子。玄宗下朝,来到贵妃的住处,就像丈夫收工回家,融洽和美。
冬日漫天飞雪,寒风凛凛,大地封冻,屋檐下结出了一根根晶莹的冰条。玄宗下晚朝回来,见贵妃正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玩几根亮晶晶的东西,不禁好奇地问:“所玩何物耶?”贵妃笑答:“妾所玩者,冰箸也(箸,即筷子)。”玄宗笑着对近侍说:“妃子聪慧,比象可爱也。”
玄宗和贵妃常在宫中漫游,每每走到鲜花盛开的地方,玄宗见花朵艳丽,总要摘下一朵替贵妃戴上。御苑春意盎然,千叶桃花盛开。八月秋高气爽,太液池微波荡漾,白莲盛开。玄宗君臣在岸边观赏,无不惊叹。过了一会儿,玄宗指着贵妃对贵戚们说:“白莲能比得上我解花语?”
贵妃杨玉环娇情万种,体现在各个方面,几乎无处不在。她有一种天然的令男人无法抗拒的自身魅力,是其他美女所无法竞争的,也是淑女江采萍所不能做到的。
玄宗爱与贵妃寻欢。玄宗如醉如痴地贪恋在枕席之间,以至于放弃了上早朝。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玄宗和贵妃寝居,不仅仅只在夜间,二人还时常昼寝。夏季炎热,玄宗和贵妃避暑于兴庆池,通宵淫乐,白天仍不离床席。
寝宫的窗外,宫嫔们在凭栏倚槛,争看水中,雌雄游戏。玄宗拥着娇嫩的贵妃,在纱帐内,对窗外的宫嫔们说:“尔等爱水中,争如我被底鸳鸯?”玄宗与贵妃贪欢,近侍佞幸便纷纷献媚,进献。佞幸得宠,朝政越发不可收拾。
献媚进药的佞幸中,最为乖巧的是大腹便便的安禄山。
安禄山为了巴结和讨好玄宗与贵妃,进献一种,叫助情花香。香粒大小如粳米,呈红色。每当寝卧寻欢之际,含香一粒,助情发兴,筋力不疲。玄宗神魂颠倒地淫乐以后,对贵妃神秘地说道:“这就同于汉代的慎胶。”
南方也进献了一种助情的果子,叫合欢果。合欢果的名字和形状引起了玄宗与贵妃的浓厚兴趣。他们倚在一起,互相赏玩,快乐得爱不释手。玄宗对贵妃说:“此 果似知人意,朕与卿固同一体,所以合欢。”于是,两人宽去衣带,合坐一起,同吃了合欢果,快乐欢畅无比。玄宗为了留下纪念,还吩咐画工,描绘此番销魂的情 景。
杨贵妃实在不是一个淑女型的女人。她肥胖、贪杯、美艳而娇憨。玄宗还曾对她的肥胖有过戏言。有一次,玄宗在便殿看《汉成帝传》。 贵妃从后面走过来,给他整了一下衣领问道:“看的什么书?”玄宗笑着说:“别问,你知道了又要生气。”贵妃坐在玄宗的旁边,两人一起看。只见书上写道: “汉成帝获飞燕。身轻软不胜风,恐其飘翥,帝为造水晶盘,令宫人掌之而歌舞。又制七宝避风台,间以诸香,安于上,恐其四肢不禁也。”玄宗对贵妃戏言说: “尔则任风如何吹!”贵妃体重,决不会被风吹走,玄宗说得很幽默。
肥硕的身体对于贵妃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夏天苦于高温,大量出汗,不停地喝水。每到夏天,她便把一个玉鱼含在口里,藉其凉津润肺。贵妃身穿轻绡,侍女们围绕着她,不停地挥扇鼓风,但仍然无法解热。带着香气和红腻的汗水止不住地冒。她的娇态越发地美妙,令玄宗痴倒。
玄宗对于贵妃的痴爱简直是无以复加。有一次,玄宗临御勤政楼,令教坊乐工大张声乐。教坊中有位王大娘,善戴百尺竿,上施木山,形状如瀛洲、方丈,然后令 小儿持绛节出入其间,而舞蹈不辍。当时,刘晏以神童任职秘书省正字,十岁即慧悟过人,玄宗将他召到楼中。贵妃坐在玄宗的膝上,玄宗为她施粉黛,与之巾栉。 贵妃令刘晏咏王大娘戴竿。刘晏应声咏道:
楼前百戏竞争新,惟有长竿妙入神。
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着人。
玄宗、贵妃和众嫔御听罢欢声大笑,笑声闻于宫外,称这诗应得好,因命牙笏黄纹袍赐之。
玄宗在木兰殿宴请诸王。当时木兰花开,皇情怡悦。贵妃乘着酒醉,舞一曲《霓裳羽衣》,“天颜大悦,方知回雪流风,可以回天转地”。玄宗梦十仙子,作《紫 云回》;玄宗又梦龙女,作《凌波曲》,二曲作成以后,赐宜春院和梨园弟子以及诸王。其时是新丰初年,进女伶谢阿蛮,极善跳舞。玄宗、贵妃钟念,因而在清元 小殿欢聚:宁王吹玉笛,玄宗击羯鼓、贵妃弹琵琶、马仙期方响、李龟年觱篥、张野狐箜篌、贺怀智击拍。自旦至午,欢洽异常,愉悦无比。
当时,只有贵妃和八姐、习琵琶的女弟子秦国夫人端坐观看。曲罢,玄宗戏说“阿瞒乐籍,今日幸得供养夫人,请一缠头”。秦国夫人说:“岂有大唐天子,阿姨无 钱用耶?”于是出三百万为一局。贵妃也问女伶阿蛮:“你贫无可献师长,待我与尔。”旋命侍儿红桃娘,取红粟玉臂支赐给阿蛮。
勤政殿、 木兰殿寻欢,玄宗离不了贵妃。贪杯、赏花,更是玄宗和贵妃的一大开心乐事。嗜酒贪杯当然不是淑女的做法,可是当时的唐代,风尚饮酒,崇尚豪侈,酒便和一切 连在了一起。贵妃醉酒娇痴,自然天成,其美妙动人便成了当时和后世的人们欣赏陶醉的一幅美景。不过贵妃身体肥胖,夜晚纵酒,早晨起来往往肺部难受,她就常 在清晨走到后苑,攀花树之枝,吸吮花露,用露水润肺。
开元年间,禁中种木芍药,也就是牡丹,有红的、紫的、浅红的、通白的。这些牡丹 极丰艳,玄宗很喜欢,便吩咐将它们移植兴庆池东,沉香亭前。花木盛开,玄宗游赏花园,贵妃乘步辇相从。玄宗命召梨园伏秀弟子,得乐十六色。李龟年手捧檀 板,拥众乐前,准备奏乐高歌。玄宗制止说:“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于是命李龟年持金花瓣,宣赐翰林学士李白,立进清平乐词三篇。李白欣承诏 笞,宿酲未解,援笔而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遥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李龟年兴致勃勃地捧上词,玄宗万分高兴,即命梨园弟子略约词调,抚丝竹,一同唱和,李龟年引吭而歌。贵妃手持玻璃七宝杯,酌西凉州葡萄酒,笑领歌意甚 厚。玄宗亲自调弄玉笛,在一旁伴奏。据记载,这场盛会,李白曾让高力士引以为耻,高力士便离间贵妃,说李白“以飞燕指妃子,贱之甚矣!”贵妃大为恼火。后 来玄宗三次要授李白高官,终因贵妃梗阻未遂。
沉香亭是玄宗和贵妃常相欢聚的所在。贵妃肥胖、贪杯,玄宗最欣赏的便是贵妃醉后的憨态。 一次,玄宗坐在沉香亭前,命人召贵妃来。这时,贵妃酒还未醒。高力士举旨后便派侍儿将醉态朦胧的贵妃扶掖着走来。玄宗举目望去,但见贵妃醉态残妆,鬓乱钗 横,到玄宗面前也不能再拜。玄宗怜爱地笑着说:“是岂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
贵妃的生活如人间天堂。她在后宫过的是无忧无虑、荣华 富贵的生活。仅仅在穿衣上,后宫专门为贵妃一人服务的织绣工就达七百人之多。贵妃优裕的生活和君王的宠爱集于一身,作为一个女人,古今有此盛遇者能有几 个?然而,一切都有完结的时候。心事盛极而衰,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贵妃也逃不出这种命运。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天宝十四年(755),被玄宗、贵妃收为干儿子的安禄山举兵叛唐。安禄山以诛杀逆贼杨国忠为名,把贵妃、虢国夫人等都列为罪人。灾难从天而降,大唐承受着不祥的命运,玄宗和贵妃也大感迷惘。
安禄山反叛,京师震动。安禄山以诛国忠为名,遍列杨国忠、虢国夫人、贵妃三人的罪状,近臣不敢奏闻。玄宗想以皇太子监国,随即传位,他自己领兵亲征。玄 宗谋于国忠,国忠大为恐惧,回第后告诉姊妹,说:“我等死旦夕,今东宫监国,当与娘子等拼命矣。”姊妹哭诉于贵妃。贵妃衔土请命,这才作罢。
叛兵势盛,潼并失守。玄宗和后宫妃子西奔巴蜀。走到马嵬坡,大军忽然停下不走了。西右龙武将军陈元礼怕发生兵变,对军士们说:“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 岂不由杨国忠割剥甿庶,以至于此。若不诛之,何以谢天下!”众军士齐吼“念之久矣”。会吐蕃和好使在驿门,遮国忠诉事。军士们大喝“杨国忠与蕃人谋叛”! 诸军包围驿门,合杀杨国忠和男暄等。
玄宗出驿门,犒劳六军。六军军士不解围。玄宗奇怪,顾左右问是何缘故。高力士回答说:“陛下负 罪,诸将讨之。贵妃即国忠妹,犹在陛下,左右群臣能无忧怖?伏乞圣虑裁断。”玄宗无言,默默地走进驿门。门内有条小巷。玄宗不忍直达后宫,便于巷中倚杖欹 首而立,圣情昏黑,很久不想进去。
京兆司录韦锷进奏说:“乞陛下割恩忍断,以宁国家。”玄宗已然失去了思维能力和判断能力,就像一个 被野兽追逐的农夫,只知道疯狂地逃命,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不想,也没法想。总之,一切都是不由自主。玄宗在行宫外不知徜徉了多久,后来也不知道是如何走进行 宫。玄宗脸色苍白,什么都不用说,贵妃一切都明白了。她知道,她已成众矢之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
玄宗抚着贵妃走出厅门,来到马道 北墙口。诀别之际,贵妃哭泣呜咽,对玄宗说:“愿大家(宫中称皇帝为大家)好住。安诚负国恩,死无恨矣。乞容礼佛。”玄宗悲痛欲绝,就像站在阴阳界上,飘 飘忽忽地说:“愿妃子善地受生。”高力士奉旨以罗巾将贵妃缢死于佛堂前的梨树下。然后,用紫褥裹尸,埋于道侧。贵妃刚刚咽气,南方快骑驰送的荔枝随即送 到。玄宗见到荔枝,长号叹息,对高力士说:“与我祭之。”祭后,六军仍没解围。贵妃陈尸庭中,命陈元礼等入驿观看。元礼抬其首,看确实是贵妃,而且真的死 了,六军随即解围。
贵妃死时年方38岁。玄宗手持荔枝,在马上对近侍张野狐说:“此去剑门,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非助朕悲悼妃子之由也!”
据有关记载说,此前有术士李遐周的诗流播京师:“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燕市人皆去”是指安禄山蓟门之士而来。“函关马 不归”是指歌舒翰败弱潼关。“若逢山下鬼”,鬼即嵬,指马嵬驿。“环上系罗衣”,贵妃小字玉环,死时高力士以罗巾缢之。又说贵妃常以假髻为首饰,而好服黄 裙,天宝末年京师有童谣云:“假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至此果应。这些或许是好事者的附会,附得既如此活灵活现,不防存其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