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里的情感解读
《锦瑟》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位失却了青春的诗人对其青春的祭奠,是其在青春的墓碑下献上的最绮丽的花束。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锦瑟》里的情感解读,希望大家喜欢。
全诗首句“锦瑟无端五十弦”,李商隐之意并非客观地描写锦瑟“五十弦”的形态,此句的重心在“无端”二字。“无端”,犹言“没来由地”“平白无故地”。它既暗示了诗人写作此诗只是发自一种“无端”的思绪,还流露出诗人指责锦瑟之意,仿佛指责因锦瑟的“五十弦”,而让自己蓦然回首那尘封的青春岁月。“五十弦”的锦瑟在此成为一种触发“华年”之“思”的媒介。诗人“情不知所起”而移情到锦瑟上,因而便成了“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华年”即美丽的青春,意思是说听到这锦瑟弦弦柱柱上所弹奏出的悲声,不禁触动情怀,回想起来那段逝去的青春岁月。尾联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情”究竟指怎样的情怀,我们还得从中间两联入手,分析作者在“华年”之时就云雾氤氲的情愫。
一、青春时节的迷惘之情
在首联以“锦瑟”和“五十弦”等物象为触发、起兴之后,全诗便完全脱离“锦瑟”这一形象本身真正进入了一种思绪所至的巨大空间。颔联中庄生梦蝴蝶的寓言,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句中“晓”字与“华年”相承应,指生命中的青春时代。“梦”是理想,是梦幻青春的写照,是跃跃欲试的生命向人生搏击前所振动出的串串音符。一个“迷”字既形容梦境的迷离恍惚,也写出梦境后的空虚幻灭怅惘迷离,包含着诗人对青春岁月虚渺朦胧、不可把握的迷惘的感慨。
青春时代,呈现的不仅是梦想的多姿多彩,更多的是自我意识的觉醒。“庄生晓梦迷蝴蝶”还隐含着诗人关于“我是谁”的诗意的哲学性思考。一个人自呱呱坠地那一刻起,人世间的烦恼便开始包围住了他。由此而引发出每个人都在探求一系列形而上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人生的烦恼就永远像毒蛇一样紧紧地纠缠住你,你排遣不了,摆脱不了,躲避不了。“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的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逍遥任自然的庄周庄真人都迷惑了。诗人借用这一典故表露了自己在青春岁月里对“我是谁”这一问题思而不得的迷惘之情。
颈联中“沧海月明珠有泪”中“鲛人泣珠”的意象本身并不朦胧,但是李商隐将这个典故置于“沧海月明”的'背景之下,明月以及明月之下泛光的沧海、珍珠、泪珠这四种意象一齐呈现,海天上下星月珍珠迷茫一片,营造出了一种别样的迷离怅惘的情境。戴叔伦曾说:“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蓝田日暖玉生烟”,写出了暖日照耀下的蓝田山弥漫着一片挥之不去的烟霭,营造出一种迷茫朦胧的景色,传达出诗人内心无尽的迷惘之情。
二、青春追梦的凄苦之情
颔联中“望帝春心托杜鹃”一句运用了“杜鹃泣血”的典故:杜宇号望帝,是传说中的古蜀国先君,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杜鹃,暮春夜夜啼叫,仍然思念着蜀地人民,其声哀怨悲凄,以至于口中流血。这一典故一般用作表达思乡怀人的悲凉情绪,诗人在原典故的基础上又创造性地加入了“春心”一词,“春心”指因春天庀⒍激发的意念。杜宇因思念故国的意念死后化身为杜鹃,这杜鹃鸟到了暮春时节为他哀鸣。如果说杜宇的“春心”是心系故国,魂牵故土,那么诗人的“春心”就是青春时节葱茏的梦想,是确立人生意义的理想,是每一个儒生胸怀天下的壮志。
杜鹃泣血,一个凄苦的传说。诗人借用此典,可谓意味深长。杜宇生生死死心系故国,李商隐又何尝不时时刻刻心系梦想。一个“托”字,字面上写的是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实际上不仅写出了诗人追求梦想、死而不已的执着,更写出了诗人内心追梦历程中的凄苦之情。这种凄苦,不仅伴随他的青春岁月,还伴随他短暂的、不得志的一生。这种凄苦,或许会随着他的生命的黯然离世而结束,但命途多舛的诗人却不能安然离世,只因青春失意,壮志未酬。
三、青春失意的感伤之情
“沧海月明珠有泪”,这句话用了三个典故:第一,“沧海遗珠”。“仁杰举明经,……阎立本召讯,异其才,谢曰:‘仲尼称观过知仁,君可谓沧海遗珠矣!’”(《新唐书狄仁杰传)第二,“鲛人泣珠”。“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晋张华《博物志》)第三,“月盈珠圆”。古人认为月亏则珠缺,月盈则珠圆。[1]这三个典故共同创造出了一个极其感伤凄凉的意境:空阔浩渺的沧海之上,明月当空,朗照宇内,被遗弃的晶莹圆润的明珠,像珠泪一样让人怜惜。
“蓝田日暖玉生烟”中“蓝田”在古代指盛产玉的山,古代人们认为美玉埋在山中,在暖日朗照下会散发出光气。“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句诗,创造出一个“玉埋蓝田”的意境:暖日朗照,美玉被沉埋于山中,不能向世人展露光润,只能在暖日的烘照下,默默散发出微弱的光气。诗人用此典故不仅含蓄地表达了自己沉潜下僚、怀才不遇的感伤哀怜,还表达了一种对美好事物或理想无法亲近和把握的惆怅伤感之情。
纵观全联,表面上是阴阳冷暖、美玉明珠,其实暗寓着诗人自己的才华如映月生辉的明珠,如流光溢彩的玉石,竟被遗落在茫茫的碧海之中,深埋在厚厚的泥石之下。昔日的梦想犹如日照玉山而散发的烟霭,虽美好但可望而不可即。朦胧的意境所流露出的,是失意难遣的无尽感伤之情。这些意象画面层层重叠、累积,弥漫着一层浓重的怅惘感伤的情思之雾,似隐似现,捉摸不定。
四、寥廓天地中的孤寂之情
颈联中“沧海月明珠有泪”,描绘了一幅以深青色的大海和天上的一轮明月为背景,以鲛人泣泪成珠为主体形象的画面。沧海无声,月华如水,耀亮了珍珠;珠光若月,辉映着大海。意境高旷寥廓,清寒袭人,传达出诗人内心的孤独寂寞。鲛人在痛苦中哭泣,其泪却化为人们喜爱的珍珠。鲛人的形象已经幻化为诗人的形象,诗人在对华年已逝的追思中,也许早已潸然泪下,内心一片凄冷,心中充盈着无尽的寂寥与怅惘。
陈子昂有诗云:“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悠悠寥廓天地,不见古人,不见来者,这是何等的孤独、寂寥。沧海月明,泣泪成珠,珠如泪滴。如果说暗夜可以隐藏忧伤和孤寂,而在月明沧海之中,忧伤和孤寂却无处遁藏。沧海是辽阔、广袤的,而一粒珠子则是小小的,沧海之大更显珍珠之小,更显海珠的寂寥与孤独。诗人以海珠自比,表达了自己在茫茫人世中难以言尽的孤寂凄清。
可以看出,诗歌中间两联用心灵化的意象契合诗人的内心情感,用隐喻、典故和象征的手法形成含蓄的抒情风格,创造出一种内在的、朦胧的审美想象空间,在有限的话语中蕴含无限的意味。诗人那复杂、朦胧的情感就在短短的两联中含蓄地显露出来,透过这些隐喻、典故和象征,我们可以“涉江采芙蓉”,多角度、多层次地去感受诗人微妙的情感之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对于普通人,往往是人到暮年,追思以往,深憾惘然失落。但天资聪敏的诗人,则事在当初,就早已先知先觉,却无可奈何,惘然若失。普鲁斯特说过:时间摧毁一切,回忆拯救一切。无论是当时的轻度惘然,还是诗人今日的深度惘然,都是时间使然。[2]读完这首诗,我们常常什么也不想说,因为我们深深地浸渍于一片迷离氤氲的惘然中了。
据说,天鹅将死,必有哀歌。李商隐写作此诗的第二年,就陨落郑州,终年47岁。一首《锦瑟》,其实就是一个面对青春墓碑的老者,神色凝重地对逝去的青春献祭,献上一曲不朽的绝唱,祭奠一段迷惘、感伤、凄苦、孤寂的青春岁月。
拓展
《锦瑟》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代表作之一。诗题“锦瑟”,但并非咏物,不过是按古诗的惯例以篇首二字为题,实是借瑟以隐题的一首无题诗。此诗是李商隐最难索解的作品之一,诗家素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慨叹。
作者在诗中追忆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伤感自己不幸的遭遇,寄托了悲慨、愤懑的心情,大量借用庄生梦蝶、杜鹃啼血、沧海珠泪、良玉生烟等典故,采用比兴手法,运用联想与想象,把听觉的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组合,创造朦胧的境界,从而借助可视可感的诗歌形象来传达其真挚浓烈而又幽约深曲的深思。全诗词藻华美,含蓄深沉,情真意长,感人至深。
作品鉴赏
《锦瑟》张连庭书《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有人说是写给令狐楚家一个叫“锦瑟”的侍女的爱情诗;有人说是睹物思人,写给故去的妻子王氏的悼亡诗;也有人认为中间四句诗可与瑟的适、怨、清、和四种声情相合,从而推断为描写音乐的咏物诗;此外还有影射政治、自叙诗歌创作等许多种说法。千百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体而言,以“悼亡”和“自伤”说者为多。
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注解家似乎都主张: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
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无端,无缘无故,生来就如此。乐器,琴有三弦、五弦;筝有13弦;而“瑟”却有五十弦。用这么多弦,来抒发繁复之情感,该是多么哀伤。古有泰帝与素女之典故,已是哀伤至极了。诗人以这个典故作为喻象,暗示自喻诗人与众不同,别人只三弦、五弦,而诗人之瑟却有五十弦之多。真是得天独厚之天才。暗示他天赋极高,多愁善感,锐敏幽微。比兴用得多么高妙。下一句,一弦一柱,追忆青春恋爱的年华。首联总起,引领下文,以下都是追忆美好的青春。但又美景不长,令人失落惆怅。
颔联的上句,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不知周之梦为蝴蝶?还是蝴蝶之梦为庄周?下句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此联二句,写的是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迷含迷失、离去、不至等义。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诗人无限的悲感、难言的冤愤,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一个“托”字,不但写了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也写了佳人之托春心于锦瑟,手挥目送之间,花落水流之趣。诗人妙笔奇情,于此已然达到一个高潮。
律诗一过颔联,“起”“承”之后,已到“转”笔之时,笔到此间,大抵前面文情已然达到小小一顿之处,似结非结,含意待申。在此下面,点笔落墨,好像重新再“起”似的。其笔势或如奇峰突起,或如藕断丝连,或者推笔宕开,或者明缓暗紧,手法可以不尽相同,而神理脉络,是有转折而又始终贯注的。当此之际,诗人就写出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一名句来。
颈联前一句把几个典故揉合在一起,珠生于蚌,蚌在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这是美好的民间传统之说。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如此,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在诗人笔下,已然形成一个难以分辨的妙境。一笔而能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奇丽的联想的,实不多见。
后一句的蓝田沧海,也并非空穴来风。晚唐诗人司空图,引过比他早的戴叔伦的一段话:“诗家美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这里用来比喻的八个字,简直和此诗颈联下句的七个字一模一样,足见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后来古籍失传,竟难重觅出处。引戴语作解说,是否贴切,亦难断言。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里有一联名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产玉之地。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古人认为宝物都有一种一般目力所不能见的光气),冉冉上腾,但美玉的精气远察如在,近观却无,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诸眉睫之下,这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无法亲近的。诗中此句,正是在“韫玉山辉,怀珠川媚”的启示和联想下,用蓝田日暖给上句沧海月明作出了对仗,造成了异样鲜明强烈的对比。而就字面讲,蓝田对沧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为沧字本义是青色。诗人在词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华和功力。
对于诗人来说,沧海月明这个境界,尤有特殊的身后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与河东公的“乐营置酒”之会,就写出了“只将沧海月,高压赤城霞”(《病中闻河东公乐营置酒口占寄上》)的句子。如此看来,他对此境,一方面于其高旷皓净十分爱赏,一方面于其凄寒孤寂又十分感伤:一种复杂的难言的怅惘之怀,溢于言表。
此联和上联共用了四个典故,呈现了不同的意境和情绪。庄生梦蝶,是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寻的执著;沧海鲛泪,具有一种阔大的寂寥;蓝田日暖,传达了温暖而朦胧的欢乐。诗人从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样的神奇、空灵,他的心灵向读者缓缓开启,华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触等皆融于其中,却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尾联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笔势未尝闪遁。诗句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惘了。对于一般普通人,往往是人到老年,追思以往:深憾青春易逝,功业无成,光阴虚度,碌碌无为而悔恨无穷。但天资聪敏的诗人,则事在当初,就早已先知先觉到了,却无可奈何,无限之惘然若失。这就是诗人李商隐,借锦瑟而自况了。
李商隐一生经历坎坷,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眇,往复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别诗中说:“庾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送千牛李将军赴阙五十韵》)则筝瑟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不能说是全出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