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三峡之秋
品三峡之秋向 迅
到三峡,是潜伏于心底很久的愿望。随着时间的拉长,那种愿望变成了一股力量。它拔弓似的强度迫使我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推移了。
和朋友从荆州古城出发,向祖国腹地上鲜明的一点疾驰而去。心情难以平静,如那滚滚而去的车轮,急切地想见到它的面貌了。心率随着车窗外飞逝的平原景色渐渐加快,并在心中算计着: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样的画面?
平原消失,路过丘陵,渐渐有了山的轮廓。看到了山,希望值变大了。宜昌在夷陵山区,三峡更是山与水组合成的雄奇而秀丽的景色的地方。山,给人一种亲切之感,此刻,她正以博大的胸怀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窗外的山渐渐地高大起来,云蓝起来,眼中绿了起来,心也跟着舒畅起来。山区适宜养眼,在短短的时间内眼角便有了长期居于都市从未有过的湿色。风,从车窗缝里吹进来,给人一脉清新,一脉自然的情怀。还有那些正劳作着的山民,如同古代的闲情逸士,以天生自然的清高冷漠地看着打扰他们“桃源”的现代化交通工具。
车行不过两小时。关于古代与现代化问题的思考还未来得及完成,宜昌市已经呈现于眼前。人称“小武汉”的宜昌市给人的第一感觉:一颗于长江边几年之间璀璨起来的明珠,颇有几分山城都市重庆的影子。道路宽敞明丽洁净,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稻花香、关公坊的商业广告比比皆是,凭这一点,可以看见整个宜昌市的缩影。经过长途的山水跋涉,宜昌无疑开阔了一个靓丽的眼界。
夜晚,走在江风撩人的滨江大道,只见江中渔火与城市夜景交相呼应,水波起伏,灯光摇曳,很美。来往的轮船,美丽的夷陵长江大桥,如水的车流,给尽繁华之感。这繁华的一切,与夷陵山区的人民有关,与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有系,与现今和平安定的大环境也脱不了干系。心踩着水中的灯光通道,在夜色中,远远地,远远地探望三峡。
秋天的夜,在江风中有点瑟瑟。和朋友坐在世界和平公园谈到半夜。我们在那里享受着江边的都市风情,为宜昌市秀美的风光、飞速的发展感到由衷地欣喜。心里暖和着,今晚要在宜昌市的怀抱里温柔地睡去,明天就要到三峡了。
翌日,起了个大早。从夜明珠乘车直奔三峡。
怕遗落车窗外的风景,我们紧盯着,就像怕遗落了自己的心一样。我们的心砰砰地跳着,为即将见到牵念已久的三峡。于呼啸而过的风中,于滚滚的车轮碰击声中,于兴奋的语言之中,我听到了自己脉搏的跳动,跳动的声音是那样有力,富于节奏,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车窗外,是深秋的景色了。由于车道的缘故,映入眼帘的差不多全是那种能反映深秋气息的植物——芒草。此时的芒草,已褪去了青绿的夏裙,换上了近乎金黄的秋装。特别是逢上芒花正浓,满山满坡银白色的芒花给人一派迷人的秋景,更给人一种刚劲虬拔的态势之美。久久地,我沉醉在那一片芒花的飘荡中。风吹过后,芒花倔强地站立着,犹如顽强的战士,站成车窗外脑海中一道道挥之不去的风景,站成一种至仁至善的精神。这种精神激励着后来者一年年花开,一年年逝去,给人美的视野,心灵上的颤动;它激励着山区的人民百姓扛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精神支撑,于芒花一年年的美丽中在湖北中西结合部创造了世界奇迹。
隧道一个接一个,芒花的影子在隧道的缝隙间时隐时现。它们已经扎根在了山区,扎根在了山区人民的心灵深处。近一个小时的跋涉之后,芒花的遒劲与长江的壮阔合二为一了。
那是第三次看见长江。第一次在荆州,第二次在宜昌市。荆州的长江在宽袤的平原,显不出应有的气势;宜昌市的长江在磨基山的衬托下,也显得过于秀丽了。只有三峡的长江给人一种气势来。山高水阔,也许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显出大手笔来,也才能造就出世纪工程来。
秋之长江,有一种冷漠的高傲。我在那里,再一次体悟了自然的博大。三峡大坝所在的一带长江,似乎有一种近乎神奇和雄壮的语言。那是人类无法模拟的和抗拒的。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却在汹涌澎湃。江面不时行过的现代化大型轮船在江边看来也不过是沧海之一栗,岸边的.一叶苇罢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在拐弯处消失。偶尔响起的几声汽笛,在长江空旷的峡谷里绕荡几圈,然后无声地融入水波。在那里,我觉得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得纳入她的胸怀,融入自然。站在空旷的江边,就如失去了重心一样,没有了方向感,只能在她的胸怀间或为宁静的思考,或为狂奔呐喊。面对眼前,把自己置身于自然,把自己置身于一捧江水一捧江沙。
我们在三斗坪下了车。那里已经不是过去边远的小村小镇了。现代化的街道,现代化的气象。隔江远眺,一个现代化的都市已经有了雏形。几座高楼大厦,五星级的酒店在群山在长江的映衬下有了几分特别的味道。规划好,设施好,三峡人民已经把梦托起,已解开了缆绳,扬帆起航了。
遥望三峡大坝,一流的设施已经足见规模。心情如江中的波一样,“一波未平,又起新波”,为眼前的壮丽而澎湃起伏。
我们没有从正门进入坝区,而是乘车到了立有“三峡石赋”巨石的地方。站在铁索旁,以俯视的角度观看世纪工程,大有曹操当年“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之豪气之感慨。宽阔的江流中,宽阔的大坝,建筑工程,来往的船只,薄薄的江水,在霞光的映照下给人前所未
有的绮丽景观。放眼望去,高峡平湖在远方安稳地睡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心情油然而生。那个时刻,我真想放声大呼,但是我的心已经彻底地宁静下来,没有丝毫的气息从嘴边传出。我把多年积攒下来的激动转化为了一时的缄默。我相信,在这歆慕已久的物象前,任何有声的语言都抵不过缄默。是的,在这种人工创建的“自然”面前,因它与自然同在的伟大,因它的壮丽,我无法把内心填满的内容用一句语言明确地表达出来。久久地立在一片空茫之中,感叹着人民力量的伟大,变迁的历史,越新的时代。由人民崇拜自然到有计划有目的的改造自然这一历史性的飞跃所激荡的思绪在我的意识之外遨游着,带着我的灵魂潜入那烟波浩淼的江水尽头。
傍晚时,我们在三斗坪江边散步。晚霞落在江面,像给它染上一层红纱,红彤彤的,“半江瑟瑟半江红”。江面时有一种羽毛黑白相间的鸟来回飞翔,飞在水面,飞在三峡坝区的“橘子洲头”,甚是安详与美丽。立在堤岸,任江风吹摆衣襟,陶醉于母亲河傍晚的迷离之中。想写一首诗,来描绘眼前的景色,却同样畏惧于它的力量而放弃了,怕使它原本美丽的东西变得苍白而乏力。
向导说:你们来得正好,此刻五号闸门泻洪,景光壮丽得很呢!夕阳西下里,江水从闸门里奔涌而出。汹涌的气势如同古代战场战马齐嘶、战鼓齐鸣的场景。使人胸襟顿时开阔。这种气势的造就非自然而为,是建设三峡的工人赋予它生命,赋予它涌动的力量。
一天中最后的辉煌过后,便是渔火一片灯光普照的宁静的夜晚。坝区的夜晚是无所谓夜晚的,千万盏灯同时亮着,整个坝区的山水一片辉煌。此刻的夜色,当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夜色。夜晚住在江边的客栈里,听着窗外的声音,不久就安详地睡去了。原以为在一天的兴奋过后很难入睡的,没想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梦见了轮船。我想,这也是三峡的一种力量所在吧。
中学时代一位老师在他第一次乘上轮船游历三峡时吟出了陶渊明“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的诗句。当我踩着翌日的清辉立在舟头的时候,抱有同感。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乘船,而我,把它留给了三峡坝区的长江。仿佛真有一份缘似的,为它守侯了我生命中一段很长的时光。
清晨中,江面罩着薄薄的雾。当太阳从东边的山头露出来的时候,万道光芒直刺了下来。云,有了金边;雾,渐渐退去;江水,一漫金滩。在这些金色的光晕里,三峡坝区开始了新的一天。
在坝区街头,随处可见色香味俱全的黄灿灿的三峡齐橙,秭归齐橙;在舟头,看到的却是满山青翠。我惊讶于在秋的环境里竟然流露的满是春天的颜色。仿佛那里永远只有一个季节,永远饱蕴了深厚的希望。
收获之秋,希望之秋。
上个世纪,冯骥才先生写下了《三峡之秋》,没想到短短的五十余年过后,三峡地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峡出平湖”也从诗词中走了出来,由预言变为了真实的景象。一江秀丽的景色因为三峡工程变得壮阔起来,不仅仅使景色具有壮阔的格调,更使民族增加了壮阔之气。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也无论是秀美还是壮阔,景色永远迷人,三峡永远是三峡。
江山如此多娇,山河如此壮丽。品三峡之秋,美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