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黔东南苗族古歌生态伦理思想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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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黔东南苗族至今流传着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苗族古歌,民间叫“古史歌”、“古老话”,学术用语称“史诗”。这些古歌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宇宙的诞生、人类和物种的起源、开天辟地、初民时期的滔天洪水,到苗族的大迁徙、苗族的古代社会制度和日常生产生活等,无所不包,成为苗族古代神话的总汇和苗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黔东南苗族古歌并非苗族关于原初历史的真实记载,但其中关于人与自然关系、人与动物关系以及人口与生态平衡关系的朴素认识,却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伦理思想,并且这些生态伦理思想为当地苗族生态伦理意识的形成以及生态环境的保护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一、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
对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我国传统文化中素有“天人合一”和“道法自然”思想,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看作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中国许多少数民族的观念中,也把人类看作是自然共同体中的普遍一员,认为人与自然不仅是资源关系,更是根源关系。
贵州黔东南地区的苗族在《苗族古歌·开天辟地》中,借用盘歌一问一答的形式,提出万物的统一本源为云雾,人类祖先(一说认为是苗族祖先)姜央是云雾经过一系列演化生成天地万物后,由枫树心(干)生下的蝴蝶所生,其人类起源谱系可简化为“枫木一蝴蝶一人”。这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苗族从对自然界的直观体验中得出的关于人类起源的朴素认识,却揭示了一个朴素的生态伦理理念:人类是由客观实在的一系列自然物种演变而来的,人类是大自然之子,是自然界自身长期演化的结果。
既然人类源于自然,是大自然之子,人类就应该尊重自然,与自然万物平等共存,和谐共生。黔东南苗族古歌通过对大量自然物的拟人化,把自然万物理解成与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等情绪变化的生命体,表达了人类这一大地之子对自然万物的尊重与友善。比如对太阳的认识,苗族古歌中描写她有感知能知痛知痒,她任性、淘气,还时常不听规劝。这些特征都是人才有而其他物体不可能具备的,但苗族正是这样以自己的思维去理解这些自然物,把它人格化。黔东南苗族不仅将太阳赋予人一样的灵性,他们还把人的灵性赋予其他自然物诸如天上的月亮、星星、雷电,地上的山石、花草、树木等身上,把它们看作是人类可敬可爱密不可分的伙伴。
在日常生活中,黔东南苗族常常把自然万物赋予人的灵性尊重之,并与之平等共处,他们甚至还把大自然视为神秘而敬畏的对象。这种敬畏主要表现为对自然物的种种崇拜,其中比较典型的有树崇拜,即将一些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古树看作是依附着神灵的“神树”加以祭拜,孩子多病或孩子较少的人家,都让小孩拜祭神树,以求神树的保佑。如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枪手部落”的黔东南岂沙苗族,他们热爱自然、亲近树林、崇敬树神,认为每棵大树都有一个灵魂,是祖先的化身,正是这些灵魂的庇护才使他们的村子人畜兴旺、年年平安,认为人类只有服从自然、爱护森林才会得到神的保佑,否则将会受到惩罚和报应。黔东南苗族这种认为树木有灵魂、有意识的观念,在《苗族古歌·运金运银》中有相关描述:人们砍大树造船运金运银,但是砍了半天也砍不倒,就怀疑是“树子脚下有蚂蚁,树梢枝头有鬼怪,树子才会砍不倒”。于是,砍树的鲁猛“嘴里咬着芭茅草,头上反戴三脚架,斜眉怪眼来砍树”,才把树砍倒。此外,黔东南苗族还有把个别巨石、路桥、岩洞等自然物当作“神灵之物”加以崇拜的。如雷公山掌坡村崇拜的巨石有四处,其中三处是为求子,或以孩子拜寄而祈求消灾脱难的,另一处是祈求消除耳病的。路桥崇拜则普遍流行于黔东南苗族群众之中,桥的形式有简单也有复杂的,简单的则只要在平路或沟道上铺上石块或木板即可作为桥,有的甚至在家中的地板上铺设,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加以祭拜。
二、关于人与动物关系的认识
关于人与动物的关系,黔东南苗族古歌中提出了人、神、兽同源共祖的说法,认为人与动物是兄弟般的亲情关系。在《苗族古歌·十二个蛋》中,枫香树因被诬陷而遭砍伐,枫香树心(干)变为妹榜妹留(即蝴蝶妈妈)和燕子等。蝴蝶妈妈与水泡成亲,生下十二个蛋,孵出姜央和雷公、龙、虎、牛、蛇、大象等众兄弟。姜央与雷公、龙、虎等既是同母,则相互之间具有难以割舍的血缘关系,彼此之间无疑就是手足兄弟之关系了。正是基于这种观念,至今一些黔东南苗族在打猎前,要先焚香纸祈求神灵保佑。而猎得野兽后一般要先让人折一把芭茅草从头向尾刷,并且数说它的罪状后才能动,因为在他们眼里飞禽走兽有同胞兄弟情谊,兄弟之间不能伤害,如果无缘无故的杀死它们,有朝一日会受到神灵的怪罪。这种对猎物的处置方式在《苗族史诗·溯河西迁》有这样的描述:
射死岩鹰落地上,叫谁来审判,数说了它的罪状,才能剖来吃?叫鸥鹤来审判,鹃鸽身上黑,不敢数说它罪状。叫黄莺来审判,黄莺身上黄,黄莺不敢判,不敢数说它罪状。叫燕子来审判,许他吃心肝。他说只要鹰下巴,因此得到美名传,传扬了九次枯脏,六代人颂赞到今年。(燕子审判道)“你住你的地方,我们造我们的船。跟你往天没有仇,近日没有冤,你却要吃我们爹娘,箭才射到你身上。”
虽然黔东南苗族处置动物的这种方式几无科学可言,但客观上却能防止滥杀滥伤动物,对保护动物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在黔东南苗族古歌中,不论是以祖先面貌出现的蝴蝶,或是古歌中作为普通成员出现的老鹰、螃蟹、水獭、青蛙、蜜蜂、黄牛等等,苗族先民们都把它们看作是一个家庭里的不同成员,彼此和谐相处。如(苗族古歌·运金运银》中有关金子银子“滚落下东方”的过程中,娃娃鱼、蜜蜂、蜘蛛、山雀等动物纷纷喊叫着“金子和银子,滚滚下东方,都去堵水口,快把金银拦”,描绘了一幅人与自然万物和谐的劳动场景,反映了苗族劳动人民与自然万物之间的伙伴情怀。
而《苗族史诗·打杀娱蛤》中这样描写人类祖先姜央与众动物踩鼓跳舞的喜闹场面:
姜央丢开犁,把牛放在田当中,跑上田坎来踩鼓。鼓声咚咚响,往前跳三步;鼓声响咚咚,往后跳三步,他会跳不会转身,会转身不会转调,畅游的飘虫来教他转身,飞舞的蜜蜂来教他转调。啄木鸟敲鼓,咚咚又咚咚,姜央在田坎上跳,水牛在田里面跳,牛尾巴跳在两脚间,跳累了都不知道。牛鞭听见鼓响,它把牛背当舞场;蚊子一群群,围着牛头转,踩鼓踩得更欢。
在这里,人与动物没有区分,人与周围的环境一齐欢乐,人与物是连成一体的。
黔东南苗族古歌中体现出来的这种人与动物间兄弟般的亲情关系和伙伴意识,在他们平时的生产生活中也有体现。如黔东南苗族群众居住的吊脚楼一般分三层,“底层为牲畜、杂物层,主要用来喂养牲畜和堆放杂物;二层为生活起居层,主要是住人;三层为粮食藏层,主要用来存放粮食”。在笔者家乡,每年除夕到次年正月,都要给耕牛煮粥(大米加一些草料、蔬菜等),给猪、鸡、鸭等家畜家禽喂最好的粮食,并且在过年时还要给这些家畜的圈舍贴上门联,因为在苗族人看来,动物与人一样也要过年。黔东南苗族的这些生活方式和习惯大多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和生存环境中养成的,但是在现代社会,还有许多苗族群众依然这样生活,表现了人与动物之间难得的亲情关系和伙伴意识。
三、关于人口与生态平衡的认识
历史上苗族人口一直比较繁盛,大约在五千年前,苗族先民生活在黄河中下游地区,以蛋尤为首领,称九黎部落,兴盛一时。九黎部落与炎黄联盟战败后,其一部分从黄河中下游南下长江中下游,同已生活在那里的南方人,建起了“三苗国”,人口遍布洞庭湖、都阳湖一带。关于苗族人口众多的情况,《苗族古歌·跋山涉水》中这样描述:“五支奶”共一口灶,早上做早饭,一个让一个,晚上做晚饭,一个等一个,先做早吃过,晚做饿着等;“六支公”共一个火炕,烤的身上暖,等的身上寒;“五支嫂”一个春米房,一个忙又忙,四个站一旁;“六支姑”一对挑水桶,一个担水吃,五个等水用。‘苗族史诗·溯河西迁》对当时的人口密集程度更是形容为:火坑挨火坑烧饭,脚板螺脚板春粮,房屋盖得象蜂窝,锅子鼎罐都挤破。
由于人口的大量繁殖,苗族先民一方面认识到会导致生活水平低下:“子孙太多了,吃的找不到,穿的找不到,蔗根当饭吃,树叶当衣穿,奶瘦如蚂炸,公瘦如蚂炸。另一方面也认识到人口的大量增长导致了生态平衡受到严重的破坏:东方虽然宽,好地耕种完,剩些空地方,宽处像席子,窄处像马圈,陡处像屋檐。因而对“绿树满山岗,泥土黝黝黑,草木甜又香,河水清亮亮,的西方好地方充满了向往。从黔东南苗族古歌中对东西方生态环境的描述可以看出两地有着明显的差别,这反映出苗族先民居住的东方由于人口增长,耕地过度开发,生态环境受到破坏,失去了满山岗的绿树、黝黑的土地、香甜的草木、清亮的河水,不再适合人类居住,最终不得不向美好的西方迁徙。
关于苗族迁徙的原因不尽相同,湘西和川黔滇方言的苗族史诗、传说中反映的迁徙原因是与汉族战争的失败,但对于黔东方言苗族的迁徙原因,存在不同的看法,认为是“因为人口大量繁殖,不得不另找栖身之地”之举,是“人口繁衍引起的一系列问题所致。从黔东南苗族古歌的内容中,也看不到战争的'痕迹,而且迁徙开始的时候,“五支奶”和“六支公”并提,好像女性还有相当大的权利,到定居后也才有分家分东西等私有制的影子出现,显然当时还没有明显的阶级对立。因此综合来看,人口与生态的矛盾导致苗族西迁的说法有其合理性,这也说明苗族先民在远古的时候已对人口增长与生态平衡的关系有所认识,并以迁徙的方式来解决人口增长与生态失衡之间的矛盾。
然而,黔东南苗族也并非总是以迁徙的方式来解决人口增长带来的生态失衡问题,他们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也逐渐养成了“植树造林、封山育林、爱林护林”优良传统。《苗族史诗·枫木歌》中这样唱道:
“松树栽哪里?杉树栽哪里?枫树栽哪里?松树厚衣裳,不怕冰和霜,栽满大高山,四季绿苍苍。杉树翠又绿,树干直又长,栽在大山中,长大作栋梁。枫树枝枉多,枫树枝枉长,栽在山坳上,苗家来歇气,汉家来乘凉。”
“危日酉日宜捕鸟,寅日卯日宜断案,种树该选那一天?阴天拔苗栽,阴天栽得活。
这说明苗族早就掌握了林木的栽培技术。
而在黔东南一些苗寨,每当有孩子出生,长辈或亲人都要上山为孩子种几十、上百株杉树,让孩子与树木一同成长,待孩子长大成人后,杉树也长大成材,称为“十八杉”或“女儿杉”。这种营造儿孙林的习俗一定程度上使苗族人口的增长与生态的平衡得到协调发展。
四、结语
黔东南苗族先民在对人与自然关系还不大清楚的情况下,认为人类与其他生物都是自然之子,并把人的性格赋予自然物,与之和谐相处,突出地展现了“人与自然万物的亲情关系和伙伴意识”,蕴含着苗族尊重自然、敬畏生命、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伦理思想。这种人与自然万物的亲情关系和伙伴意识,既是黔东南苗族生态伦理思想的有机构成部分,又是其生态伦理观念的重要基石。在生态危机日益严重的21世纪,一种对自然万物的亲情关系和伙伴意识,为人们就如何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提供了崭新的思维方式。
黔东南苗族生态伦理的思想根源与苗族“万物有灵”观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万物有灵”是远古人类所共有的宗教信仰形式,但随着时代的进展,世界上很多民族的“万物有灵”信仰都逐步消失了,而苗族的“万物有灵”观念却基本完整地延续到了今天,这成为当代苗族宗教信仰的一大特色。黔东南苗族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以自然崇拜的形式来表达他们对大自然的关注和敬畏,从容地行使生态调适的功能,诗意地维护着自身的生存环境。因此,黔东南苗族留传至今的“万物有灵”观念具有不可忽视的生态意义,应当得到生态文明社会的理性关注。
从黔东南苗族古歌中有关人口增长与生态平衡问题的认识来看,苗族在古时候已意识到人口过度增长带来的生态问题。虽然当时他们采取迁徙的方式来回避生态恶化,而不是通过控制人口来解决人口增长与生态平衡之间的矛盾,但我们应该看到,在“野警黑漆漆,老林深惨惨,璋子鹿子到处跑,豹子老虎满山窜,毒蛇恶虫到处爬”的农业时代,苗族先民在自然界中的力量还很薄弱,生存艰难,为了战胜自然,他们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人口才能与险恶的自然环境作斗争。因此苗族先民采取迁徙的方式来解决人口与生态的矛盾既是一种合理的选择,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总体来看,黔东南苗族古歌中所表现出来的生态伦理思想是直观的、朴素的、经验性的,有的甚至带着虚幻与迷信的色彩,但从伦理文化的视角来看,它所蕴含的尊重自然、敬畏生命、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等生态伦理思想,为现实生活中如何保护我们的生存环境提供了有益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