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乾坤》小说 篇一
春满乾坤,花开如锦。这是一部以春天为主题的小说,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友情和成长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个小镇上,主人公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名叫小芳。
小芳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她喜欢在春天的阳光下奔跑、唱歌和跳舞。她和她的朋友们经常组织一些活动,比如野餐、郊游和庆祝春天的到来。他们在春天中共同成长,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然而,故事中不仅有欢笑和快乐,还有一些挫折和困难。小芳在爱情上遇到了一些问题。她喜欢上了一个叫小明的男孩,但是小明却对她不感兴趣。小芳感到很沮丧和失落,但她并没有放弃。她努力改变自己,变得更加自信和独立。最后,小明被她的努力和坚持所吸引,两人终于在春天的某个午后走到了一起。
除了爱情,友情也是故事中的重要部分。小芳有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叫小红。小红是一个非常善良和聪明的女孩,她在小芳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在她身边支持和鼓励她。小红也是一个很有梦想的人,她希望能成为一名作家,为世界带来更多的温暖和希望。
在故事的结尾,小芳和小红一起举办了一场音乐会,来庆祝他们的成长和友谊。他们邀请了所有的朋友和家人,共同度过了一个温馨而美好的春天之夜。
《春满乾坤》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春天的季节,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充满希望。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成长,都需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和付出。只有经历过困难和挫折,我们才能更加珍惜和享受生活中的美好时刻。
《春满乾坤》小说 篇二
春满乾坤,花开如锦。这是一部以春天为主题的小说,讲述了一个关于家庭、传统和文化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个小村庄上,主人公是一个年轻的农民,名叫小明。
小明是一个勤劳、善良的青年,他在村庄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他热爱自己的土地,每天都用心地照料着它们。春天是小明最忙碌的季节,他需要在春天来临之前准备好土地,种植作物,并保证它们能够茁壮成长。
在小明的家庭中,传统和文化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的父母和祖父母教会了他许多关于农业的知识和技巧。他们告诉他在春天的季节要如何选择种子、耕地和施肥。小明尊重并继承了这些传统,他把这些知识应用到自己的农田里,使作物茁壮成长。
除了农田,小明还热爱传统的节日和习俗。在春天的时候,他会和家人一起准备年夜饭、包饺子和挂灯笼。他们会在村庄的广场上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邀请所有的村民一起欢庆春节的到来。
在故事的结尾,小明的农田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作物,村庄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他和家人一起分享着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感受到了春天带来的丰收和喜悦。
《春满乾坤》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春天不仅是大自然中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一个家庭团聚和传统文化传承的时刻。无论是农田的耕耘,还是传统节日的庆祝,都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和珍惜的表达。只有通过努力和坚持,我们才能在春天中收获到丰收和喜悦。
《春满乾坤》小说 篇三
第一章
莽莽苗疆,离京城有数千里远。
这儿野林蓊郁,山绿水青,大地浩瀚无爆蕴涵着原始活力,与京城的华丽精致截然不同。
莽林边缘,有个地方,名为虎门口。
从数十年前,陆续有中原人士来此开垦,聚市为镇,聚镇为城,跟苗人交易、相处、通婚,久而久之,虎门口已成了苗疆最大的商城。
虎门口占地辽阔,整座城以石板筑成,在苍郁莽林中,如同一座堡垒,城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队人马,远从京城而来,风尘仆仆的来到虎门口。
这儿虽然地处苗疆,但不少中原商人,均不远千里,来此采买商品,脑筋动得快的汉人,便在这里盖了客栈,往来的商旅,大多在此落脚。
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高壮的栗马,身穿暗青色衣裳,看得出是上好的材质。
“五姑娘,到了”走到马车前,恭敬的说道。
沈默。
车厢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男人皱眉,再度出声。
“五姑娘。”
还是沈默。
随行的仆人走到车窗外,低低喊了几声,仍是听不见回音。
“呃,石总管,我想,大概连日舟车劳顿,五姑娘太累了!所以这会儿睡着了。”人们声说邋.看着车厢上的软帘!却没胆子去掀。
男人挑眉,扯起嘴角,而后伸出双手,托住车厢的两角。接着,他气运双臂,庞大的车厢,彷佛毫无重量般,瞬间剧烈摇晃起来。
“啊!石冈,发生什么事?”车厢内传来惊叫,软帘中钻出一颗小脑袋,钱贝贝满脸睡眼惺忪,与周公的棋局,硬是被打断。
石冈搁下车厢,一脸从容。
“没事。”
“但是,刚刚车子晃个不停呢!”她又困又迷惑,低头看看车厢,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石冈。
怪了,刚刚真的晃得好厉害!
“五姑娘大概是作了噩梦。”
“是吗?”钱贝贝困惑的说道。
“车内肯定睡得不舒服,不如等到入了客栈,您再好好休息。”石冈提议。
“喔,到了吗?”她坐在车厢口,慵懒的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稍微梳拢如云秀发后,才轻盈的跃下地。
“是的,已经到了虎门口。”他恭敬的说道,走在前方,替钱贝贝开路,一双内敛的眸子,不忘留意四下状况。
掌柜眼尖,从那几匹千里名驹、精致华美的马车,立刻猜出这些人肯定来头不小。他火速上前,还吩咐伙计,将马匹跟马车都安顿妥当。
“客倌,是住店吗?”他热络的说道,视线一转到钱贝贝身上,灵活的舌头瞬间打了结。
不只是他,就连客栈里的人们,瞧见门口那花容月貌的美人儿时,也像被勾了魂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吵杂的客栈,陷入一阵寂静。
苗疆偏僻,不常有汉族的年轻女子走动,而钱贝贝的美貌,更是走到哪儿,都会引起骚动。
她窈窕娇小.穿箸一件及地的鹅黄色斗篷,领口的白狐圈,圈箸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因为先前的小睡,秀发微乱,添了一丝娇佣。
水汪汪的眼儿、红润的唇,那五官不但美丽,还有着三分甜美、七分慧黠,让人只瞧上一眼,三魂七魄就全飞了。
石冈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清脆的叫唤,下了指示。
“先用餐吧,我饿了。”她说道,伸出白嫩的双手,遮在红润的唇上,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对自个儿容貌引起的震撼,她早已习宫也不顾众人的注视,迳自挑了张乾净的桌子坐下。
石冈没有作声,在钱贝贝后头站定,像尊门神似的杵着。
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上菜。没一会见功夫,好酒好菜已摆了满满一桌。
“石冈。”她唤道。
“在。”
“坐下。”她还替他拿了双筷子,搁在桌上。
“五姑娘,尊卑有分。”石冈淡淡的说道。他当了钱府数年管家,一向条理分明。
她翻了翻白眼,又拿了两个杯子,分别摆好。“这不是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再说,我可不要一个人用膳,怪闷的。”
“不行。”
钱贝贝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补上一句。
“这是命令。”软的不行,她只能来硬的。
石冈的下颚微微一抽,这回,他不再吭声,总算在她面前坐下。
他有足够的经验!知道钱家的女人有多固执,一旦下了决定,就难以更改。
“瞧,这不是很好吗?两个人一块儿吃饭,比我一个人坐着吃,你站着看好多了。”她弯起红唇,露出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满意的举起竹筷,品尝着不同於京城的苗疆菜肴。
那双水汪汪的眼儿也没闲着,她睁大了眼瞧回去,没有半点羞怯。反倒是那些男人,无法迎视如此清澈的眸子,心跳加速,立刻就转开视线。
偏偏,有一双眼睛,跟其他人不同。
那道目光格外凌厉,满蕴着冷静疏离,默默打量着,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存在感,令她觉得如坐针毡。
钱贝贝转过头去,看见了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猎户打扮,独自坐在角落,桌前只摆着简单的酒菜.一把老旧的猎刀,搁在桌上。在桌脚下,有着数张兽皮,以及两、三条肉乾。
这男人无疑是最矫健的猎户,光看他脚边的收获,就能知道,他的狩猎技术有多高明。
他的表情冷硬严酷,黑眸里的光芒却格外锐利,充满野性的活力。那双黝暗的黑眸,非但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深幽得难以看穿——
啊,就是他在瞧她吗?
贝贝的注视,没让他转开视线。他放肆的打量着,幽暗的眸子略略一眯。
“五姑娘,请别四处张望。”石冈的声音响起。
小脑袋转了回来,粉脸还有些微红。
“为什么?”她漫不经心的问,还惦记着那双黑眸、那个男人——
“为了你的安全。”
贝贝蹙起弯弯的眉,总算收回视犀瞪着石冈的脸直瞧。
“我知道你抛下新婚娇妻,千里迢迢,陪我从京城到了这儿找药材,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也不用老是绷着脸啊!”
“属下没有。”他静静的否认。
“还说没有,对着你这张脸,连饭菜都变得不好吃了。”
“五姑娘可以别看。”石冈简单说道,低头用餐。
是啊,她也想不看啊!
粉脸上挤出笑容,心里却咕哝个不停,抱怨大姊,派了这个闷葫芦来。
唉!她早就该知道了,大姊扔下来的差事,肯定不轻松。
贝贝在钱家排行第五,从小精通药理,专於耆黄之术,大姊让她经营药材生意,在京城的东市大街上,开了间“乾坤堂”。
“乾坤堂”,卖的是壮阳药。
这类药,不论古今中外,都令人趋之若骛。握有独门秘方宅几年内必成钜富。大姊就是看出这一点,才辟了这间“乾坤堂”。
如花似玉的闺女,经营这种生意,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使活人闭嘴。当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往“乾坤堂”滚来,那些闲言闲语,没多久全成了羡慕的叹息。
只是,几个月前,东市的另一条街上,开了间“安平堂”。
京城内传言,这间新药坊的秘方,效果惊人。而后,病人们弃她而去,银子也就像长了脚,全跑进了那家药坊老板的口袋里。
大姊为了这件事,把她唤进珍珠阁。简单的假代一番后,将地扔出家门,说是苗人善用奇药,她得走一趟苗疆,找出能致富的药方,否则不许回京城。
呜呜,怎么办?大姊可是说到做到,要是找不着好药方,难道就一辈子困在这儿?
别的不说,石冈才刚新婚,她总不能连累他,让新娘子在京城里守活寡吧!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对这位脸色难看、却仍尽忠职守的总管,浮现了那么一丁点歉意。
“来来来,开心些,我让你喝喝我的药酒。”她撩开鹅黄色的斗篷,拿起腰间一个精致的皮质小酒囊,拔开酒塞,室内立刻弥漫着浓浓酒香,就连好几桌外的酒客,都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
“属下不喝酒。”
“这可是我的独门药酒呢!”她瞪大眼睛。
这这么不识货?!在京城里,她钱贝贝的药酒,旁人就算花上万两银子,都未必能沾上一口。如今,她不但免费奉送,还亲自斟酒,而他竟板着脸说不要?
刚刚浮现的歉意,立刻消失得一乾二净!
“属下不喝酒。”
“不喝就不喝。”她喃喃说道,有些扫兴,伸手把那杯药酒端回来,倒进占自个儿的小嘴里,免得糟蹋了。
红嫩的小嘴衔着杯缘,清澈的眼儿,却忍不住又往角落飘了过去。
那个男人还坐在那儿,视线没有移开。
他还在看着她,神态傲然.眼神肆无忌惮——
她搁下酒杯,粉脸蓦然嫣红。
怪了,药酒是她平日就喝惯的,怎么这会儿,竟会觉得心口又热又烫?!
这回,石冈注意到了。
“五姑娘?”他唤道,看出她神态有异。
贝贝的脸儿更红,视线盯着桌面,像是突然对茶杯起了莫大的兴趣。
“唔,没有,呃,我、我只是在看他们的穿着,又是刺绣,又是蓝染的,好特别呢!”她胡乱编了个谎言搪塞。
掌柜正好走过来,以为她真的感兴趣,连忙热心的解释。“姑娘,他们不是汉人,是苗人。”
“在这虎门口里,汉苗两族能杂居?”石冈问道。
“是的。”掌柜点头。
“相安无事吗?”
掌柜再度点头。“当然。”
石冈挑眉,有些诧异。
“这倒难得。两族相处,通常都是争端不断,先前不是听说,西北方面,汉人屯垦区,出了屠杀血案吗?”
“这里不同。”
贝贝眨着双眸,倒是真的被勾起了兴趣。“怎么个不同?”
“因为我们这儿有蛊王。”掌柜一脸骄傲。
“蛊王?”
“他是苗族的领袖,是他订下规矩后,汉苗才能安然共处。就连这座虎门口,都是他监督建造的。”
啊,这么说起来,在此地统驭汉苗两族的,就是那个被称做蛊王的男人?
那么,这位蛊王,该是对苗疆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的吧?要是有了他的帮助,这趟苗疆之行,说不定能尽快结束。
她一面思索着,一面转头,再度往角落看去。
桌边空无一人,空留着酒杯与小菜,高大的猎户,已失去踪影。
只是,少了那肆无忌惮的注视,她没有较为自在,反倒心中一紧,有些怅然,几乎就想冲出客栈,追探那人的行踪——
贝贝咬咬唇,强迫自个儿不再去想那高大的男人。她举起小手,托着下颚,清澈的眼儿看向掌柜,问起正事。
“你说的那位蛊王,也在这城里?”她问道。
“不,蛊王的住处,离这儿有好几天的路程,要不是有他的首肯,寻常汉人别说到不了,根本找都找不着。”
关於这点,她早就耳传过,苗疆地域辽阔,汉人接触的部分,只是苗疆的边缘。绝大多数的苗人,是躲在山林之中,甚少跟汉人来往。只是她没有想到,拥有苗疆最大权势的男人,竟也藏身在深山里。
贝贝若有所思的点头,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赏给掌柜。
掌柜捧过金子,笑得合不拢嘴,解说得更是卖力。
“蛊王不只掌管汉苗两族,那些苗人还说,他百毒不侵,就连山中的走兽,都得听他号令。此外,他的手中,还有着圣药。”看在赏金的分卜,他连自个儿的祖谱都肯背出来。
一听见那个“药”字,贝贝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连忙往前倾身。
“仔细说说,那圣药是用於何处?”
掌柜猛点头,不敢有所保留。“一出人们说,那圣药是天下毒物的克星,沾过圣药的人.从此不怕任何毒物。”
“真有道么神奇?”贝贝挑眉。
掌柜点头如捣蒜,差点没扭了颈子。
“姑娘,您出去问问,在苗疆,可没人会质疑蛊王的能耐。”
“那么,这座城里,谁用过他手中的圣药?”她问道,想从病人处下手,探探那圣药到底有多神奇。
只是,这回掌柜的脑袋改了方向,开始左右摇摆。
“这倒没有。”
贝贝瞪大眼睛。“既然没人用过,又怎能知道他的药管用?”
“那势王家传的秘药,从不传给外人的。再说,见都见不着他了,要怎么跟他讨圣药?”掌柜说道,满脸敬意。不难看出,在他心目中,蛊王的地位有多崇高。
她挥挥手,要掌柜退下,低头想了.会儿,心里立刻有了主意,那张小脸看着石冈,满是兴奋的开口。
“我想——”
石冈搁下筷子,回答得极快、极从容。
“不行!”
“我是说——”
“不行!”
“我——”
“不行就是不行。”
“找都还没说话呢!”
“五姑娘肯定是想入山去,亲自去见蛊王,问问那圣药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对!”她眼儿发亮,像两颗星星。
“那么,属下也回答了。”石冈极为缓慢、肯定的重复。“不行!”
可恶!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摆在桌上,威胁的盯着他。“你难忘了,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找药方的。”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五姑娘的安全。”他不肯让步。
“你不想见老婆了?”
石冈的下颚抽动了一下。
她露出微笑,乘胜追击。
“你想想,只要我能顺利找到蛊王,拿到好药方,咱们就能立刻回京城去。”她笑得十分甜美。
餐桌上一阵沈寂。
半晌后,石冈抬起头来,表情恢复平静。
“请五姑娘尽早休息,明日起,我们还要在城内寻找药方。”他特别强调了“城内”两字。
该死,这个,脑袋怎么硬得像石头!?
贝贝火冒三丈,几乎想用银子将他砸出去。
只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她没有傻到跟他硬碰硬。
她压下怒气,没跟他争论,反倒慢慢拿起筷子,端起木碗,用最优雅的姿态用餐,接着转身上楼休憩。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决定。
贝贝决定开溜!
第二章
月黑风脯她迷路了。
贝贝在客栈里留了信,分别给石冈跟大姊,说明她要自个儿去找药方,而石冈则可以卸下职务,滚回京城去陪妻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算计好了一切,却没料到,入夜之后,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就连乌鸦,只怕也会飞去撞树。才闯入山林没半个时辰,她就摸不清方向了。
掌柜肯定是糊涂了,这儿“路”?
触目所及,只有恶鬼般张牙舞爪的高人树木,以及几尺高的野草,连像样点的小径都没有。
“可恶,那个掌柜明明说了,那些苗人,都是走这条路去见蛊王的。”她嘴上抱怨着,伸出小绣鞋,尝试性的踏踏前方的杂草。
“难道给人们都会轻功,只在树上飞来飞去,所以山林里才不需辟路吗?”她摸黑前进,嘴上嘀咕个不停,却不敢大意。
夜色更浓,月光露脸。
崎岖的道路、冰冷的露水,严重消耗她的体力,她额占自汗,四肢却逐渐觉得冰冷。
“呼,不、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她爬到一处小空地上,翻身仰躺,对着夜空喘气。
夜阑人静,山林里只有累极的喘息声,贝贝的小手摸索到腰间,拿起随身的小酒囊,凑到嘴边灌了几口。
美酒里浸泡了无数良药,藉着酒气,在她体内循环,即刻提供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调匀气息,考虑是该继续前进,还是就近找个地方休息。
只是,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该上哪里休息?难道找个山洞,跟洞里安眠的黑熊老兄挤一晚吗?只怕没等到天亮,黑熊已经把她吞了!
呜呜,她好想念京城,好想念暖暖的被窝——
“嘶——”
某种声音,轻轻响起,贝贝全身冻结。
那是动物的呼吸声,很低很低,却杀气腾腾,令人寒毛直竖。
她竖起耳朵,躺在原地动也不动,全身冷汗直流,很期待是自个儿听错了。
一双野兽的眼睛,在草丛里发着绿光,静静看着她。
贝贝在咽口水,眨着双眼!不敢转移视线。
呃,不会吧?那不会是——
一声长长的嗥叫,惊破岑寂。
狼!
它伏低身子,还露出尖锐的撩牙,一看也知道,它正期待啃了她当消夜。
“该死!”贝贝低喊道,小手往靴子一摸,抽出随身的匕首,双膝一屈,灵巧的跳离原地。
野狼发出低咆,绕着她打转,考虑着该何时扑过来。
她持着匕首,跟它僵持不下,冷汗不断的冒出额头。老天,这匹狼好庞大,她手里的匕首,纵然十分锋利,杀伤力恐怕也比不上它的獠牙。
贝贝咬着下唇,不敢放松戒备,黑眸转啊转,想找个路子,看看能否开溜逃命。她练过武,身子比寻常女子强健,逃命的速度,自然也快上一些。
只是,她不太确定,自个儿能否跑嬴这匹狼。
一人一狼,绕着空地打转,僵持不下。
片刻之后,野狼的前爪在地上一按,身子向前倾,蓄势待发,就准备扑上前来倏地,的咆哮声震动旷野。
那声音太过,分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的,整座山林,都被那声巨响撼动,无数野兽飞鸟,惊跳奔赚掀起一阵骚动。
那匹野狼也为之一惊,瞬间收回双爪与獠牙,不敢动作,却仍不肯离开,依依不舍的看着贝贝这块嫩内。
又是一声巨咆,靠得更近,气势也更为震撼,贝贝本能的捣住耳朵,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要被那声咆哮轰得飞出去。
那是什么?是更可怕的野兽吗?竟然只凭吼叫,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原本不怀好意的恶狼,再也不敢久留,脖子一缩,夹着尾巴溜了。
“喂、喂,别扔下我!”贝贝嚷道,迈开双腿,摸黑追上去口那声咆哮太过吓人,她宁可跟那匹狼相处,也不愿意独自留在原处。
但是跑没两步,前方的草丛,瞬间被强大的力量压倒,庞大的人影,无声无息的窜出,挡住她的去路。
是人?!
“呃,是石冈吗?”她小声的问道。
没反应。
“请问,你是哪位?”她又问。
还是没反应。
黑暗之中,那人的双眸比野狼更明亮。
“唔,不说吗?不说就算了,那,嗯,呃,那我走了。”她瞪着那黑影,红嫩的小嘴胡乱说着,心里却有些发毛。
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人呢?再说,这诡异得很,步履无声,武功底子极为深厚,好得吓人,比野狼还要敏捷。先前那声吼叫,十之八九,就是他喊出的。
呃,他是人吧?该不会是山魍那类的玩意儿——
她走进草丛里,绕了个大圈圈,想要避开他,双眼还不忘往下瞄,想看看他有没有双脚。
还好还好.他有脚呢!
倏地,眼前一黑,那人身形一闪,又挡住她的去处。
那人长发技散,双肩宽阔,高大得不可思议。他低垂着头,深幽的黑眸,打量着身下气呼呼的少女。
“对不起,我要过去。”她蹙起眉头,转了个方向,迈开小绣鞋前进,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走没两步,男人小山似高壮的身躯,又在面前冒了出来,她惊险的收住脚步,差点没撞上去。
“让开!”她仰起头,月光下出现一张愤怒的小脸,龇牙咧嘴的喊叫,双眸亮晶晶的。
他不动如山,挑起浓眉,黑眸中闪过诧异。
“喂,你听见没有?”她愤怒的娇叱着,双手插腰,怒瞪着他。“我警告你,本姑娘可是京城钱府的人,你要是识相,就闪远一些,别碍着我的路。不然,要是有个闪失,伤到我一丁点儿,钱府可不会放过你!”
她虚张声势,搬出钱府的名号,期待能吓倒对方。
可惜,这人不买帐,还是杵在前头,动也不动。
含想她家里钱财万贯,天下闻名,任何人听见,都是快快跪下磕头,生怕得罪了,哪里还会不知死活的挡在她前头?!这没反应,莫非是见识不足,还是出娘胎时,忘了带双耳朵?
用说的没效果,她决定亮刀子。
“本姑娘要你让路,你是没听见吗?”她握起匕首就往前挥,想要吓退对方。
那人反而逼上前来,行动有如鬼魅,没发出半点声息。他单手一劈,就敲中她的手腕,挥舞到他面前的匕首,瞬间被打掉。
“啊!”
好痛!
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腕处往上窜,她疼得全身无力,整个人一软,只能跪倒在地上。
该死!她的武功不弱,要撂倒一个大男人,可是轻而易举的.哪里知道,这个只凭一招半式,就摆平了她,这可大大伤了她的自尊啊!
“喂,你——”
他又出手了!
黑暗中眸光一闪,那人抬起手,伸出一指,轻点她的肩膀。
强大的内劲猛然传来,贝贝发出惨叫,整个人被震开,像个破娃娃般摔进草丛里,连匕首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王八蛋,竟敢——”沈重的力量压上手腕,她呼吸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眯起双眼,努力想看清这的长相。
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爆背着月光,双脚踩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的俯视,一双黑眸在夜里绽放奇异的光亮。
她认得那双眼睛。
她用尽自制,很努力的转开视犀在心中喝令自个儿,绝不可以再盯着他的裸胸流口水。
“呃,咳、呃,那个,这位蛮子大哥,你知道蛊王吗?”她仰起小脑袋,看着那张严酷的俊脸。
黑眸一闪,薄唇却仍紧抿着。
“我想去见蛊王,但是这会儿迷路了,你认得路吗?”她充满希望的问道。
他没吭声。
“你要是认得的话,就替我带路,如何?我不会亏待你的。”贝贝从怀里摸出两锭亮晃晃的金子,送到他面前。“替我带路,这两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没反应。
黑眸从她期待的小脸,挪到金子上头。
“你不认得金子吗?”贝贝问道,头一次遇上有金银在前,还没半点反应的人。啊,难道苗疆生活刻苦,这男人连金子都没见过?
同情心油然而生,她主动上前,拉开他腰间的猎袋!将金子扔了进去。
“来,这金子你留下,很有用处的。记得收好,别让人瞧见了,会被抢。”她自顾自的说道,还替他把猎袋绑好,免得里头的金子滚出来。
软馥的身子接近时,高大的身躯有片刻僵硬,随即恢复正常。
“你怎么不说话?”她抬起小脑袋,这会儿才发现,他从头到尾沈默着,就这么看着她,连一声都没吭。
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冒出芽苗。
呃,不会吧,她不会这么倒楣,遇上一个不懂汉语的苗人吧?
“喂!”贝贝又喊了一声。
黑眸望着她,毫无波澜。
“你懂汉语吗?”
他一言不发。
“你、懂、汉、语、吗?”她不死心,声量愈来愈脯惊飞里不知名的鸟儿。
他还是没反应,反倒是高声说话的她,猛地住了口。
“该死,他不懂汉语,我喊得再大声都没用啊!”她喃喃说道,偏着小脑袋,在原地转圈圈,努力思索着,可有法子能跟他沟通。
嗯,用说的不行,那么,改用比划的如何?
她正在考虑,该用何种肢体语言,让身旁的大个儿理解,他已经转过身,自顾自的往黑暗中走去,完全不理会她。
四周黑漆漆的,好不容易有个人作伴,她哪里能放过?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往前奔去,软软的小手,在宽阔的背上摸啊摸,总算摸到他的手臂,嫩如春葱的指,立刻滑入他的大掌里。
“喂,别扔下我啊!”她小声的说这,靠在他身后,坚决不肯被扔下。
男人停下脚步,神色古怪,黑眸从两人交握的手,挪移到她的小脸上。
她尴尬的露出笑容,握得更紧,怕他甩开。
“呃!这儿好黑,你的手,嗯——借我握一下”她愈说愈小声,明知他听不懂,却仍努力解释。
在京城里,她不但是富贵人家出身,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可不会随便握男人的手。但是眼前情况特殊,不握着他的手,说不定就会被扔下,她也只能抛开女子的矜持,先赖定他要紧。
再说,他的手好大、好温暖呢!
温暖乾燥的感觉,让她舒服的吁了一口气,完全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火苗。
“好了,这样握着就好了。”她推推他的手,仰头露出无辜的笑容,示意他可以前进。“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别把她扔在原地就行了。
男人瞪着她的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才又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他没有拨开她的手。
两人很快的走出山林,野草之中,出现了一条崎岖的小径。又走了一会儿,黑暗的树林间,透出一线温暖火光。
“啊,山洞!”贝贝喊了出来,几乎要喜极而泣。
太好了,今晚有地方可以睡觉,起码不用窝在树林里喂蚊子了!
陡峭的山壁下,有着一个山洞。洞内铺着几块兽皮,生了一堆火,灿烂的火光,让洞内看来温暖无比。
男人松开两人交握的手,走入洞内,拿起木柴扔进火堆。
贝贝注意到,兽皮上还放着一柄猎刀,那是先前在客栈时,搁在他手边的。她在火边蹲下,伸出双手烘烤着。
“这山洞是你发现的吗?”她问道,自动自发的窝坐在兽皮上。这个山洞很简陋,不像是住所,倒像是临时的休憩处。
他没说话,只是瞄了她一眼,把更多木柴丢进火里。火焰跳跃,把他黝暗的双眸映照得更加闪亮。
“对喔,我差点忘了,你不懂汉语。”她伸手敲敲自个儿的脑袋!扮了个鬼脸,觉得有些糗。
虽然他不懂汉语,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想跟他说话,就算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好。唉啊,他会不会以为,汉族女子都像她这么聒噪?
她低头反省了半晌,小脑袋又抬起来,伸出食指,指着自个儿的鼻尖,做起自我介绍。
“就算你不懂汉语,但总得记住我的名字。”她像教导小孩子般,缓慢的翕动红唇,口齿清晰的教导着。“来,跟着我念:贝——贝——”
他瞧都没瞧她一眼。
太过分了!
她从小娇生惯养,一呼百诺,可不曾被人忽略过,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拒绝服输的固执性子,在此刻抬了头!娇小的身子,再接再厉的爬回他面前。
嫩如春葱的食指,先戳戮他宽阔的裸胸,夺取注意力。
“喂,看看我啊!”她挥挥手,接着攀住他强壮的颈子.硬是往下拉。
黑眸中闪过诧异,没有想到,这娇小的汉族女子,竟如此胆大妄为。
“贝贝!”她还在教着,一字一字的说道。
嫩嫩的唇,跟严酷的俊脸靠得好近,甜甜暖暖的呼吸,吹拂过他的颈项,让黑眸的光芒转为深浓——
贝贝一脸期待,挂在他脖子上,美丽的双眸眨啊眨。
怪了,她念得不够清楚吗?怎么他还是像蚌壳一样,紧闭着唇?要不是先前听过他咆哮,她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你还是不会念吗?”她溜了下来!没有发觉,刚好落在他怀里。的小手,握起宽厚的大掌,搁在自个儿的小脸旁,碎碎念着。“我的名字是贝贝,是爹爹照着排行取的名字,在我家里头,几位姊姊的名字是金银珠宝……”
他抽回手,迳自离开,选了张最大的兽皮躺下,那双锐利的黑眸,也闭了起来,完全不理她。
唔,看来,这个男人对她的名字没兴趣。
贝贝抓着身下的兽皮,伸长粉颈,小声的发问。
“喂,你要睡了吗?”
没回答。
她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脱下披风充当棉被,把自个儿包得像只蓑衣虫似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接着躺回兽皮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包着棉被,悄悄蠕动过来,凑近他的耳边。
“喂,这儿不会有熊吧?”她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担心呢!
这一次,健硕的男人翻过身去,面对山壁。
得不到反应,贝贝嘟着红唇,嘟囔的窝回兽皮上。
隔着火堆,她瞪大双眸,瞧着那宽阔的背部,不断想起他严酷深刻的五官,以及他的双眼。
那双黑眸里,虽然看不见情绪,却也纯粹得不含邪恶,拥有这双眸子的人,不会是坏人吧?更何况,他还有着一双好温暖的大丰工——
她直觉的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
躺没多久,瞌睡虫还没出现,洞外却传来狼嗥,那声音愈来愈近,在洞口徘徊着。她忍了一会儿,终於按捺不住,抱起披风,又摸到他的身边。
“你听见没有,外头有狼呢!”她小声的说道,伸手戳戳他的背,提出建议。
“呃,那个,有些冷,所以——唔,我们靠在一起睡好不好?”她硬着头皮说道,因为害怕,所以愈靠愈近。
孤男寡女共处一洞,实在有些儿不合适,更别提什挤在一块兽皮上了,要是被京城里那些人知道,肯定又要说闲话。但是她心里怕怕,再也管不了那么多。
再说,要不是他吼走了野狼,她早已经被吞了,哪里还能顾虑什么清白问题。
男人陡然坐起身来,俊脸阴鸷,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瞪着她,看来好吓人。
就算语言不通,但殊看那表情,任谁也知道,他在嫌她聒噪。
“呃,没事,呃——我不吵你了,晚安。”她匆促的说道,抱起披风往后滚,还拉起领口的毛圈儿盖住脸,不敢面对那锐利的黑眸。
比起野狼,他瞪人的眼神,反倒更可怕!
她闭上眼睛,努力装睡,过了半晌才敢睁开一只眼睛,偷偷觑着,确定身旁的男人已重新躺下休憩。
贝贝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悄悄打了个呵欠,瞌睡虫总算来报到了。
整夜的奔赚让她又困又倦,只是她又有些担心,他会趁着她入睡,扔下她先离开。
他会扔下她吗?会吗?
披风里悄悄探出一只小手,从这块兽皮,溜到另一块兽皮上,拉起他腰间蓝布的一角,跟披风系带打了个结,将两人绑在一块儿。好在那块蓝布很宽,披风的系带也够长,她的举动,并没有惊醒他。
好了,这样就行了!
她满足的露出笑容,慢慢闭上双眼,陷入黑甜的梦乡。
第三章
天才刚亮,山林内鸟声啁啾。
贝贝拱起,在兽皮上伸了个懒腰。
唔,兽皮好舒服呢,她还想再睡一些时候。
她抱着披风,盖住小脑袋,懒懒的翻了个身——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怎么了?!”她吓得跳起来,瞌睡虫一扫而空。
右方三超那个苗疆男人隔着一堆馀烬,满脸狰狞的瞪着她。
啊?!
这怎么了,是她梦里乱伸腿儿,不小心踹着他了吗?不然他为啥一脸愤怒,活像想冲过来,给她一顿好打?
“你吼什么?狼来了吗?还是——”视线往下一瞄,红嫩的小嘴停住了。
哇他的裤子、他的裤子,呃——
睡得太舒服,她完全忘记,几个时辰前,为了防止他开溜,曾把两人绑在一块儿,她一个翻身,把布料往这边拉,原本围在他腰上的蓝布,连带被扯开,让他那高壮身躯的“某部分”,毫无遮掩的见了天日。
贝贝惊喘一声,迅速转开视犀脸儿羞红、心儿狂跳。
男人瞪着她,扯断系带,面无表情的把裤子穿上。
“对不起,我没留意到,所以——”她吞吞吐吐的道歉,通红的小脸朝着洞口,不敢看他。
只是,先前那匆匆的一眼,已经让她瞧见,他黝黑的肤色、结实的小腹、精瘦的腰!还有那——
轰!
嫩嫩的小脸,变得更加火红,像颗熟透的红苹果。
她捧着小脑袋,猛烈,嘴里默念着药谱,努力想遗忘脑子里的画面。
真是的,她可是黄花闺女呢!虽然主持药坊,卖的是壮阳药,对男人的生理结构,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的苗疆蛮子,偏偏比她先前所见过的男人,更精壮、更剽悍、更具野性——
男人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拿起猎刀,起身离开。
“别走啊,等等我。”贝贝连忙绑好披风,胡乱的梳理长发,套起罗袜跟小绣鞋,才造了上去。
昨晚的迷途,已经让她知晓,这片苗疆野林,不是她这个汉族女子可以乱闯的。要是不想被野兽叼赚就必须仰赖这个男人带路。她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走。
清晨的山林,阳光普照,晨雾渐渐散去。
他领着她走的路,可比起她昨晚瞎摸的小径好走。四周苍翠,远方有流水声,而路径的两旁,尽是各类药草。
难怪大姊说!苗人善用药,他们所处的山林,处处皆是奇花异草。或许她不需要找到蛊王,只要在虎门口设个商行,辟出一条商道,把这些药材低价买回京城,一月定就能赚进大笔银两,将功折罪。
贝贝忙碌的左看看、右看看,那双眸子也没闲着,贪婪的看过每一丛药草,脑子里已经拨起算盘。
走没一会儿,她陡然发出低呼,先扯住蓝布,确定他逃不掉后,娇小的身子才蹲下来。
“你等等,让我瞧瞧这个。”她双眼发亮,翻起叶片,专心嗅了嗅。
男人皱起眉头,森冷的黑眸,瞪着那只小手。
她没有松手,仍旧低着头,研究着那丛药草。“喂,你知道吗?这是弥猴桃的幼株.这种挑果,在京城里的价格可惊人了,等一会儿你也帮我找一找,说不定——”
男人甩开腰上的小手,冷然往前走去,临走前还不忘扯回蓝布,以免旧事重演。
贝贝没有防备,被拉着往前扑倒,咚的一声,小脸碰地,摔了个满口软泥。
“哇,你、呸!呸!”她忙着呸开满嘴泥土,才能够骂人。“你做什么啊?要走怎么也不先知会一声?”她拍拍小脸,狼狈的爬了起来,气呼呼的瞪着他。
他看了她?眼,浓眉不动,彷佛她的怒吼,只是猫儿的呜呜。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回来啊,别走啊!”贝贝嚷着,在后头猛追,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太可恶了,这蛮子连礼貌都不懂的吗?!
他脚步奇快,没一会儿已经走出几丈开外,她骂归骂,心里还是不敢大意,迅速追了上去。
高大的身躯,翻过一个丘陵,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莫名的焦虑,瞬间涌上心头。
贝贝深吸一口气,施展轻功,急着要追上去。她娇小的身躯,灵巧如燕,拔地跃起,也跟着翻过丘陵——
只是,她没料到,这会杵在那儿!
贝贝低喊一声,才刚刚从泥地上抬起来的小脸,又撞上他宽阔的背,小鼻子撞得好疼好疼。
新仇加旧恨,她痛得泪花乱转,开始怀疑他存心欺负人。
“你又怎么——”
呃,搁在她眼前,这亮晃晃的东西是什么?
她稍微后退一点点,接着清澈的眼儿,瞬间瞪到最大。
哇!他腰上的猎刀,何时出了皮鞘了?!
所有的咒骂,全被吞回肚子里,贝贝一声也不敢吭,冷汗哗啦啦的流下。
她把他惹火了吗?这嫌她麻烦,懒得领路,打算在这儿宰了她?
山林之间,一男一女,僵持不动。他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她。她则是冷汗直流,双眼盯着那把猎刀,动也不敢动一下,脑子里不断浮现,在客栈里头,躺在他脚边的成堆兽皮——
倏地,男人眸中精光四迸,猎刀一扬。
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贝贝抱头鼠窜,转身就跑,一心只想着要逃命。
真是糟糕透了,难道她钱贝贝命中注定,要死在这男人手上吗?呜呜,不要啊,她要是没替“乾坤堂”找到赚钱的路子,大姊会骂她的!
比起穷追不舍的猎刀,大姊恼怒的模样,反倒更加可怕。
猎刀飞至,发出尖锐的声音,空气被划开,她颈后的寒毛,一根根起立肃敬。
“啊,别杀我!我——”求饶的话还没喊完,她的膝弯被撞了一下,双脚一软。
咚的一声!贝贝五体投地的跌在地上,再度跟泥地玩起亲亲。猎刀呼啸而过,掠过她的头顶,力道极强,往前疾射。
她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全身瑟瑟发抖,嘴里还念着大姊的名字,期待能保住小命——
咦,没事?
半晌之后,她先睁开左眼,确定自个儿没有挂彩,才又慢慢的睁开右眼。
映入眼帘的,是前方两尺处,一只被猎刀砍中的倒楣兔子。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的把它钉在地上,送它上了西天。
原来,他要砍的是免子,不是她的脑袋。
贝贝被弄脏的小脸,微微发红,觉得自己窝囊极了,竟然一看见他亮刀,就逃命求饶。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谁要他没事生得这么森冷严酷,那双锐利的眸子,简直比刀剑还可怕。她要不是还有几分胆量,肯定早被他吓晕了。
男人粮慢走过来!抓起兔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张俊脸上,仍酷得像石像,但黝暗的双眸,却渗入些许笑意。
贝贝趴在地上,咬着红唇,又窘又鞋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确定了。
这蛮子在笑她!
小径的尽头,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
男人捡拾乾柴,以猎刀划过皮革,擦出火花。没一会儿,乾柴燃起烈火,他把兔子剥皮洗净,抹上某种揉碎的植物,就搁在火上烤着。
肥嫩嫩的兔肉,在火上烤得香香酥酥的,香气四溢,油脂滋滋作响——
贝贝坐在一旁,双眼动也不动,盯着免肉,肚子里馋虫狂叫,只差没有流口水。
唔,看来很好吃呢!
她摸摸小腹,这时才想到,自个儿还没吃早餐。披风的内衬里,是还藏着几块乾粮,但是跟眼前的烤免肉比起来,硬邦邦的乾粮,瞬间失去吸引力。
照理说,他们同行,是应该有福同享、有肉同吃。但是这只兔子虽然肥美,却还不够两个人吃!况且猎到免子的又不是她,这要是想独吞,她也只能含着眼泪看他吃。
贝贝开始有些后悔,不该甩掉石冈的。要是他也在这儿,她起码还可以指挥他去找吃的。
“喂,蛮子老兄,你知道吗?我在京城里是卖药的。”她自顾自的说道,想遗忘饥饿感。
男人转动木棒,上头的免内转动,她的眼珠子也跟着打转。
“卖壮阳药,”她补充一句。
转动免肉的手,有瞬间停顿。
“你知道的吧.就是——”她偏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脸浮现,视线不小心瞄到他腰部以下,顿时觉得口乾舌燥——
虽然隔着一块蓝布,但是布下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她一面偷瞄着,一面回想起,早上时瞥见的那抹“春光”,她虽然是黄花闺女,却能分辨得出,跟其他男人相较,他是多么“天赋异禀”。
哇,这男人要是肯跟她回京城,当“乾坤堂”的活广告,她肯定赚翻了!
挥开脑子里的赚钱主意,她靠到他身旁,红唇没停歇。
“我真不懂,男人为何那么在乎那档子事。来光顾的大多是男人,偶尔也会有女人,而且,地位愈高的人,来找我时就愈是谨慎神秘。”
这是她心中长久的疑问呢!平时搁在心里,谁也不敢说!难受得很。现在好了,有了个不懂汉语的听众,她乐得一吐为快。
身旁的男人没反应,继续烤免子。
贝贝拿了根乾柴,放进火里头,偏着小脑袋。
“我曾在三姊的书房里,偷偷瞧过春宫书,那是绣本,绘满了图样,但是——”美丽的小脸蛋转了转,确定四下无人,才又继续往下说。“我想,那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吧?身子那样拧来扭去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伤到筋骨。”
她皱着小脸,面说着上面还伸出手,拥抱着虚拟的情人,学着春宫书上的姿势,娇小的身子扭拧着,认真的忠实呈现。
“嗯,我记得是这样的,然后,双腿还要——”
啪的一声,黝黑的大手,把烤免肉的木棒握断了!
他的动作奇快,兔子还没掉入火堆,另一支木棒陡然伸来,又将烤肉撑得四平八稳的,没沾到半点煤灰。
贝贝放下双手,清澈的眸子眯了起来,心中闪过些许怀疑。
要不是那张黝黑的俊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她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听得懂,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
他真的不懂汉语,对吧?
贝贝在心里嘀咕着,却没有勇气发问,有些后悔,刚刚怎么说了那么多话,把心里最私密的事,一股脑儿全说了。那些可全是未出嫁的姑娘,绝对不可以说的荒唐话啊!
唉啊,要是他真的听得懂,她肯定会羞愧万分,纵身跳下山崖自尽。
正在懊悔的时候,兔肉烤好了。男人伸出猎刀,割下一只肥嫩的免腿,而后递到她面前。
“给我的?”她指着自个儿的鼻尖,不敢置信。
他点头。
贝贝欢呼一声,抢过免肉,也顾不得烫,立刻就往嘴里塞。
“呼,晤——好烫——呼呼——”她含糊不清的嚷着,舌头发疼,却还舍不得松口,仍旧咬着免腿儿不放。
一截竹筒,出现在眼前,竹筒内有着冰凉的山涧水。她想也不想,夺过竹筒,连忙把水灌进嘴里,冰镇被烫伤的丁香小舌。
才刚吞完,另一只也切好,送到她面前等着。她优雅乖巧的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大开杀戒,卯起来努力的吃。
在咀嚼的空档,贝贝还忙着对他大加称赞。
“蛮子老兄,你厨艺不错呢,我看你就别当猎户了,不如跟我回京城去。”嫩嫩的小手往前伸,想去拍他的肩膀,但是伸到一半,她赫然发现,自个儿手上油腻腻的,要是拍下去,肯定在他肩头留下一个油印子。
“啊,你等等,我去洗手。”她匆忙说道,娇小的身子蹦起来,咚咚咚的往山涧处走去。
苗疆这儿是“山下桃花山上雪”,就算到了春夏时分,山顶仍有冰雪,山涧里奔流的全是融化的雪水。
山涧冷冽,冷得冻人。涟漪之上,浮现一张清丽的小睑。
她跪在岸爆拿出手绢,慢条斯理的浸湿,而后绞乾,再对着水面,仔细擦拭粉脸。
擦拭得太过专心,她没有发觉,火堆边的男人,双眸不曾离开过她的动作。深幽的黑眸,在手绢滑过红唇时,眸光变得比火光更加闪亮。
手绢在粉脸上绕了一趟,再度回到水里,白色的丝绸,在水中飘啊飘。
“好冷喔!”贝贝小声抱怨着,再度绞乾手绢,头一次用冷水梳洗,实在不能适应。
涟漪荡荡,不知何时,冒出众多诡异的影子。
有人!
清澈的眸子,缓慢的往上挪移,随着映入眼帘的人数增加,她的双眼愈瞪愈大,小嘴也跟着微微张开。
数十个成年男人,隔着浅浅的山涧,围蓝布、配猎刀。每一个人,都横眉竖眼,冷冷的瞪着她。
噢喔,看来这儿的人不太好客!
“请问,各位有事吗?”她挤出笑容,礼貌的问道,小绣鞋已经准备就绪,打算开溜。
没人反应,数十个大男人,仍旧摆出严肃的臭脸。
她维持的笑容,悄悄往后退。谁知道她才后退一步,那些男人就举步涉水,没两二下,已经涉过山涧,不怀好意的逼近。
眼看逃走不成,贝贝索性豁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原处站定,小手插上柳腰,娇声喝叱,把先前向蛮子老兄喊过的威胁,原封不动的搬出来。
“本姑娘可是京城钱府的人,各位要是识相,就别碍着我的路。不然,要是有个闪失!伤到我一丁点儿,钱府可不会善罢干休的!”
才刚喊出口,眼前这些人男人,杀气顿消,转瞬脸色大变,像被推倒的骨牌,扑通扑通的,一个个乖乖跪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啊,没想到钱家的名号,在这荒山野岭也管用呢这些人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贝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别跪别跪,不用这么多礼啦,你们借个路上让我——”她顿了一下!陡然想起自个儿还有同伴。“啊,不是.是借个路,让我跟蛮子老兄过去。”她转过头去,想去找人,小脸却冷不防撞进宽阔的裸胸。
蛮子老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默默伫立。
贝贝揉揉撞疼的鼻尖,忍不住抱怨。”你这个坏习惯要改改啊,别静悄悄的走到我后头,迟早会把我吓出病来的。“呜呜,她的鼻子好疼啊!
黑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波澜不兴。他的视犀看向地上,那一群跪地不动的人们。
她可不愿错过邀功的机会,连忙牵着他的手,展开机会教育。
“看吧,我就说了,钱家声名满天下,你跟我去京城,绝对不会吃亏的!”到头来,她还是想把他拐回京城,去当“乾坤堂”的活广告。
地上的男人们,悄悄抬起头来,既惶恐又困惑的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呃——钱姑娘,在下是瓦沙,是此山的苗主。”中年男人站起身来,鼓起勇气开口。
看他的穿着仪态,显然是这群人的领袖,但是面对贝贝时,他的态度恭敬而胆怯,视线始终维持在她肩膀以下,不敢看她背后,仿佛她身后站着凶神恶煞。
“啊,你就势王?”贝贝诧异的问。
她原本以为,能统驭汉苗两族的,该是更剽悍威严的男人——
最起码,蛊王不该是个一听见钱家名号,就吓得自动下跪的男人吧?
“不不不。”瓦沙的双手乱摇,连忙否认,脑袋垂得更低。“苗有百族,我只是一族之长,而蛊王则是统领百族。”
“喔。”她点点头,小脸突然一亮,咚咚咚的跑过来。“啊,你懂汉语?”她这会儿才发现,瓦沙始终用汉语跟她交谈。
“势王教导的。”瓦沙说道。
“那他教得还不够彻底,像我身后这位蛮子老兄,就不会汉语,沟通起来好困难呢!”她晃脑的抱怨着。
所有的人,同时倒抽一口气,脑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脸埋过泥土里。
瓦沙擦擦额上的冷汗,连忙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钱姑娘,到苗疆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来找蛊王。”贝贝据实以告,等着这些突然变得友善的人们,主动提供蛊王的下落。
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缩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只差没开始挖洞。
“连你们也不知道蛊王人在哪里吗?”她猜测道,有些失望,小脸垮了下来,看来好让人心疼。
瓦沙於心不忍,小心翼翼的提出主意。
“呃,我想,钱姑娘可以问问您身后的——”
锐利如刀的黑眸,蓦地扫来。
瓦沙立刻住了口,砰的一声,又跪回地上。
贝贝一头雾水,转头看看身后,却只瞧见面无表情的蛮子老兄。
“问谁?”她傻傻的问。
瓦沙全身发抖,慢慢抬起头,瞄了贝贝身后一眼,确定性命无虞后,才敢继续开口。
“呃,没、没有。我是说,蛊王就住在苍茫山上。”他伸手指着不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头。“那座就是苍茫山,沿着这条山径走去,约两个时辰就能到达。”
“太好了!”贝贝双手一拍,拉着蛮子老兄的手就往前走。
众人松了一口气,目送两人离去,撑着的双腿,慢慢站起来。
没想到,贝贝又走了回来。
“瓦沙。”她唤道。
扑通扑通,所有人又矮了半截。
啊,怪了!苗人们喜欢跪着说话?
“等我见过蛊王,办妥事情,回虎门口的路上,再慎重跟你道谢。”她感激的说道,还附赠一个绝美的微笑。
“不用了、不用了,”瓦沙拚命,冷汗直流,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呜呜,姑娘,您就高抬贵脚,快点离开吧,要不然大夥儿都要吓死了啊!
贝贝困惑的皱眉,在众人的恭送下,拉着蛮子老兄的手臂,再度出发口为了体恤他可能没走过这条路,她还自告奋勇的带路,照着瓦沙的指示,往苍茫山走去。
山径宽阔,两旁巨木参天,到了苍茫山脚下,道路却一分为二。
“唔,该走哪一笨”她搔搔小脑袋,瞪着那两条山路,满脸困惑。
唉,这个蛊王还真古怪,没事住得这么偏僻做啥?害她必须跋山涉水,才能来到苍茫山。现在好了,眼前又有了岔路,要是选错,不知道又会绕多少远路。
正在烦恼时,身后传来答案。
“左边。”
“喔,谢谢。”贝贝顺口回答,往前走了两步。
接着,她陡然全身冻结。
不对啊,她身后除了那个蛮子之后,明明就没有其他人。
贝贝缓慢的回头,清澈的眸子,瞪得像小碟子般大。
他站在那儿,双手交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日光之下,黝黑的身躯,更显得矫健精壮。
“刚刚是你在说话?”她很缓慢、很缓慢的问道。
这次,始终紧抿的薄唇,总算启了缝。
“是的。”他说道,字正腔圆。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呃,你会说话?”
“是的。”
“你懂汉语?”她再追问。
“是的。”
先前对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如潮水般,全涌进贝贝的小脑袋里,她四肢僵硬,小脸发烫,周身发凉,怀疑人类是不是有可能死於极度羞窘。
噢!老大,她竟然跟他说了那些诂!她没有脸面对这个男人,谁来告诉她,最近的悬崖在哪里?
“那么,你又为什么知道,我该走左笨”她虚弱的问。
“因为我住在这里。”
不、会、吧!
她闭上眼睛,仰头向着天空,沈默半晌后才开口。
“呃,请问尊姓大名?”
他微微一笑。
“干戈。”
“你不会刚好就是他们口中的蛊王吧?”这是最糟糕的猜测了!
“我是。”他承认。
贝贝娇小的身躯,窜过一阵。
“你不是猎户?”
“不是。”
“那你为什么拎着兽皮去虎门口?”
“兽皮是分送给家境清贫的苗人的。”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误会了!
“对不起,请等一下。”她保持冷静,礼貌的说道,提起丝裙,慢慢的走进,走到一棵大树的后方。
接着,她双手握紧拳头,仰起小脸,放声尖叫。
直到她将所有的羞愧情绪宣泄完毕后,她才慢条斯理的踱回来,以最优雅的姿态,对着干戈敛裙为礼。
“京城钱府第五女钱贝贝!见过蛊王。”
第四章
入了苍茫山地界,贝贝始终低着头,眉头紧蹙着,偶尔抬起头,愤怒的瞪着前方的干戈,恨不得能扑上前,狠狠的咬下他一块肉。
原来,他懂汉语。
原来,他就势王。
原来,让瓦沙等人跪倒的,并不是钱家的声名,而是站在她背后的他。
他骗了她!
这个该死的蛮子,从头到尾都在戏弄她。
她愈想愈气,洁白的齿,咬着红唇,小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含看在圣药的分上,她必须忍气吞声。要不然,就凭干戈欺骗她的恶行,早该捡根最粗的木棍,从背后赏他一顿好打了!
唔,不行,这可行不通,他那么厉害,甚至连野狼都怕他呢!她肯定打不过的——
一男一女,慢慢走上苍茫山。
山径的尽头,出现一扇的铜门。铜门的后方,抒大的建筑物,看来居住着不少人。
贝贝探出小脑袋,先看看紧闭的铜门,再看看他。
“为啥杵在这儿,喊人来开门不就得了?”走了好久的山路,她又累又渴,好想坐下来休息。
更重要的,是她昨晚在山洞里睡了一夜.还没能洗澡呢!
早晨虽然经过山涧,但是碍於干戈就跟在后头,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豪放的脱个精光,跳进山涧里洗澡。
如今倒是好办了!他身为蛊王,弄盆热水给她这个客人洗澡,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干戈不理会她,跨出步伐,迳自走到铜门前。接着,他仰起头,发出惊天动地的啸声。
整座苍茫山都为之震撼,山林间飞鸟惊飞,野兽逃窜,站在一旁的贝贝,则是双脚发软,拚命用食指捣着双耳。
可恶!他非得吼得这么大声吗?就不能有礼貌一些,走上前去就好?
啸声稍歇,无数的男人发山喜悦的欢呼,从苍茫山的四面八方涌现。女人们则是推开铜门,冲出来迎接蛊王。
贝贝红唇微张,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她压根儿想不到,这个该死的臭蛮子,竟然这么有人望,只是吼一声,就有上百个人赶来,跪在地上迎接。
“蛊王,您回来了。”
“山里有事吗?”干戈问。
“一切平安。”一个蓝衣妇人答道。
“很好,起来吧!”他淡淡的说道,走入铜门,所有人跟在他背后!既敬畏又欢欣。
贝贝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双手,拉住他腰上的蓝布,就怕被扔在铜门外。
干戈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锐利的黑眸里,看不出情绪,却十分吓人。
四周一片沈寂,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女娃儿是哪来的?难道势王捡回山里来的吗?不对啊,蛊王冷酷无情,哪里会乱捡东西?
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来,恭敬的拱手。
“姑娘,请你放手。”他小声的说道,偷偷去拉贝贝的衣袖。从来没有人胆敢触摸蛊王呢,这姑娘怎么如此大胆,扯着蛊王的腰布不放?
“不行。”她,小手握得更紧。
锐利的黑眸眯起。
糟了糟了,蛊土要发怒了!
众人倒抽一口气,有的还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汉族少女,会有什么凄惨下场。
只是,等了一会儿,可怕的吼叫声却没有响起,四周还是马声啁啾。
咦,没事?
只见台阶之上,娇小的贝贝,双手仍不放开,小绣鞋踮脯精致的粉脸凑到干戈面前。
“我是你的客人,对吧!”她逼着他承认。
他不回答。
贝贝眯起眼睛,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蛊王,是不是啊?”她慢吞吞的说道,小手的劲道缓缓加强。
不承认是吧!再不承认,她就扯了这块布,让他跟一堆子民们“坦诚相见”!嘿嘿,到时候看他这个蛊王的脸,要往哪里搁!
黑眸眯得更紧,隐隐射出怒火,俊脸上青筋抽动。
她可不怕,小脸抬得高高的,跟他大眼瞪小眼,不肯退缩。
含干戈既然欺骗她,让她丢尽了脸,付出重大“牺牲”后,总得要有点回馈嘛!她说什么都要捧着圣药回去,不然岂不亏大了?
两人僵持不下,气氛凝重,所有人都为贝贝捏了一把冷汗,怀疑蛊王会不会发怒,举脚把她踹下台阶。
只有她毫不紧张,兀自露出笑容。
嘿嘿,她可是很有“把握”的啊,他要是敢碰她一下,这块腰布可就会——
半晌之后,干戈陡然沈声重喝。
“棘格!”
“蛊王。”先前答话的蓝衣妇人,连忙上前来。
“带她去汉族房,一个时辰之后.再到厅内来。”他冷冷的下达命令,转身要离开。
她还不放手,得寸进尺的追问着。
“这是说,你承认我是你的客人了?”这很重要呢!有了他的权势保护,她将可以在苍茫山上畅行无阻。
他注视着她,缓缓点头。
“谢了!”她这才松手,庆幸自个儿总算捞到一个护身符。
干戈的薄唇,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的眼神,不像个被迫妥协的男人,反倒像是又在思索着什么。
黑眸在粉脸上停留,片刻之后,他转身继续走上石阶。连那高大的背影,都给人无限的压迫感。
后头的她!精致的小脸漾满笑意,连眼儿都弯成两眉新月,总算出了一口气,报了一骗之仇。
嘿嘿,她小赢一局!
苍茫山上的建筑群,是一个苗族部落,以巨本与石板建成。部落内生气盎然,男人狩猎,女人绣染,小孩则在四处奔跑玩耍。
几个女人,簇拥着贝贝一座院落。
这儿十分雅致,左右两间厢房,与主房之间,辟出一个小院落,栽种应景的花草,显得清静典雅。
“这儿的建筑,倒跟虎门口很相似,就连屋内摆设,都跟汉族人家雷同。”贝贝走入主房,水汪汪的眼儿,在屋内绕了一圈。
主屋内有花厅与内室,家具以桧木雕成,使用多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一踏进这儿,就觉得舒服。
“姑娘,这儿是汉族房,可是苍茫山上唯一的汉式院落。”棘格解释道,在屋内转了几圈,察看还有哪儿没安排妥当。
两名少女,身穿蓝染绣花衣,撩开一层白绢帘幕,里头冒出暖暖的水蒸气。
“钱姑娘,蛊王命人准备好温水,请入内沐浴。”
啊,干戈看出她想洗澡?那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贝贝有些诧异,但终究抵不过心巾的。她匆匆解开披风,交给棘格,走入白绢帘幕。眼前的景象,让她忍不住欢呼出声。
帘幕后方,是一个原石辟成的浅浅浴池,还引入了温泉水与山涧水,调和成最舒服的水温。
“哇,这挺奢华的嘛!”她低声说道,褪下衣裳,迫不及待的走入浴池。
水温暖暖,她仰头靠在浴池爆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棘格撩起白绢,将衣裳一件件拾起摺好,又无声无息的退下!交给丫鬟去清洗。
这个汉族少女,可势王带回来的客人,等於是苗疆的贵客,她们不敢怠慢,伺候得格外仔细。
贝贝拿起丝络,懒洋洋的擦拭肌肤。
“苍茫山上,曾有汉人居住过?”她问道。
白绢后方传来回答。
“蛊王的母亲,就是汉人。她去世之后,汉族房就空了下来。”
沐浴的动作,稍微停顿。
“这儿是他母亲的住处?”
“二十年前,蛊王的父亲,担忧汉妃住不宫才会下令,在苍茫山上修筑这座汉族房。”棘格详细说道。
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特别辟建一楝属於她故乡的建筑。他一定是很爱她的吧?
“啊,所以他会汉语?”
“是的。”棘格回答,忍不住赞颂起主人的功绩。“十多年前,百苗纷乱,各族争斗不休,死伤无数,势王统一了百苗。”
“虎门口的汉人,也是他摆平的?”
“蛊王率领苗人,跟汉人协谈沟通,订下规矩。”
贝贝沈进水中,咕噜噜的冒出不少泡泡。
看来,这挺厉害的!
因为母亲是汉人,干戈拥有汉苗两族的血统,才会致力於维持两族和平,苗人才能与汉人相安无事。苗人敬佩他的权势,汉人崇敬他的智慧,他在苗疆的影响力,全是他一手打下的。
要不是在京城里,被大姊训练得天不怕、地不怕,恐怕碰上那双黝暗的眸子,她的双腿也要软了。
“钱姑娘,请起身更衣,衣裳已经备妥了。”棘格恭敬的说道。
“知道了。”
贝贝起身,娇嫩的肌肤,被温水泡得,更显得动人。就连屋内的丫鬟们都惊艳不己,看傻了眼。
她们取来整套的苗族衣裳,仔细的为她梳发,等到长发梳乾,再用绣带绑上。
“这是你们自个儿染绣的?”贝贝好奇的问,瞧着这些衣裳,爱不释手。
“是的。”棘格回答。
“绣得好美呢!”她赞叹道。
苗疆的多色腊染,典雅而华丽,还绣着精美的挑花绣。腰下则是一件蓝布长裤,再系上绣花飘带裙。
她不排斥苗族服饰,反倒觉得新奇。入境就该随俗,更何况这些衣服真的好美,没有女人会拒绝,让自个儿更加美丽的机会。
屋内忙成一团,一个少女从外头跑了进来,不断喘气。
“动作快些,蛊王说了,半个时辰内,要在厅内接儿钱姑娘。”
贝贝眯起眸子,有些不愉快。
“我是客人,不必听他的命令吧!”她慢条斯理的说道,把绣花飘带裙扔下。
“告诉他,我累了,要先睡一会儿,等睡饱了再见面。”二姊常说!睡眠是最重要的。
整屋子的丫鳜瞬间脸色发白,只差没有放声大哭。
“姑娘,在苗疆,是无人敢违逆蛊王的。”棘格几乎要跪地求她了。
贝贝挑眉。
“为什么?因为他很凶吗?”这点她可见识过了!含再凶她也不怕!
只是,虽然那双黑眸很吓人,但是在严酷的外表下,这个男人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他还会烤兔腿肉给她吃。
不知为什么,想起这件事情,她心头就会暖暖软软的,像是某种束西,正在融化——
她摸摸心口,弯弯的眉皱了起来,努力回想,何时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打从在客栈里,见到干戈起,她的胸口,就不时会涌现这种。
门外,又一个少女奔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丝垫。
丝垫上,搁着一只银镯。
“这势王嘱咐,请钱姑娘戴上的。”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把丝垫捧到贝贝面前。
“确定吗?”棘格一脸古怪的问,有些迟疑。
少女用力点头。
“势王亲自递给我的,他说了,请钱姑娘戴上。”
屋内几个丫鬟们互看一眼,十分讶异,却又不敢开口。
汉族房空下许久,虽然每日都有仆人打扫,但从不许闲人,更别提是让人居住了。蛊王破例,首度带回个汉族女子,还让她住进汉族房,整座苍茫山,已经是议论纷纷了。
而如今,蛊王竟还派人,送来这只别具意义的镯子,命令钱贝贝戴上——
各种猜测,不断在众人脑海涌现,却没人敢开口。
贝贝没察觉大夥儿的脸色怪异!一瞧见这银镯,就喜欢极了。
“这是礼物吗?”她问。
“唔,算是吧!”棘格小声的说道。“钱姑娘,您愿意戴上吗?”
贝贝看着银镯,想了一想,很难下决定。
虽然她讨厌干戈的霸道,但是,她却很中意这只银镯。再说,这银镯看来十分贵重,很值钱呢,放着好东西不拿,实在有违钱家家训。
“这只镯子,我戴得上吗?”她喃喃的说道,拿着银镯端详。
棘格打蛇随棍上,连忙点头。
“可以、可以,戴得上的。”她拉起贝贝纤细的手腕,把银镯套上去,再撬开锁头,按下一个精巧的开关。
啪的一声,银镯扣紧,刚好环住她的手腕。
丫鬟们站在一旁,瞧见银镯戴上去了,有志一同的福身,对待贝贝的态度,比先前更加恭敬。
她眯起眼睛,先瞧瞧丫鬟们,再抬起手,瞧瞧手腕上精致的银镯。这只银镯,铐得牢牢的,像是一个小小的枷锁。
呃,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对吧?
那么,为什么她心里会突然觉得,自个儿像是误上了贼船呢?
入夜之后,贝贝才姗姗来迟。
高坐在厅内的那个男人,令她震慑,几乎无法呼吸。
干戈高坐在厅内,巨人的石椅上,铺着兽皮。四周明亮的烛火,让他的双眸深邃闪亮,更加威严,像尊高大的异教神只,令人敬畏臣服。
棘格及众多少女,站在门前行礼,不敢入内,轻手轻脚的将木门关上,不打扰两人。
深幽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俊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浓冽的眸光,证实他万分满意於她的苗族装扮。
“你来迟了。”干戈说这,口吻不悦,视线却没有挪开。
在苗疆之中,从没人敢忤逆他。男人尊敬他、女人畏惧他,而这个汉族小女人,才一到这儿,就公然违抗命令,给他下马威?!
贝贝耸肩,可没被吓着。
“只是迟了一会儿。”要不是棘格苦苦哀求,她还打算先跳上床,好好睡上一觉,再来见他。
干戈的黑眸眯起,却仍不动声色。
“往后再迟了,伺候你的那群丫鳜就必须受罚。”
她瞪着他!克制着上前踹他一脚的冲动。“你这个野蛮人,竟敢威胁我!”
“这一路上,你不是总称我为蛮子?”他反问,不为所动。
提到路上的事,就像在她面前投下一朵烟花似的,她猛地蹦起,气得脸儿发红。
“你这个骗子,居然还有胆子跟我提路上的事!”
“骗子?”干戈挑眉,对她的指控很感兴趣。“从没人这么咒骂过我。”事实上,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声量对他说话。
“那是因为,碍於你的臭脸,他们才不敢说实话。”贝贝嗤了一声,咚咚咚的冲上前,双手插腰,像头小猫咪般对他咆哮。
“是吗?”他淡淡的问道。
“别装傻,先前的帐,我都还没跟你算呢!”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那张俊脸开骂,心里恼怒极了。“你这个,明明就懂汉语的。”这个王八蛋,竟然还装糊涂?!
想起自个儿先前出的糗,她又气又鞋无法决定是该先去跳崖自杀,还是先杀了他灭口。
“我没说不懂。”这一次,他的薄唇,真的弯成了微笑的弧度。
“可是!你、你骗了我,让我、让我——”那些羞人的事、羞人的话,她可没法子再说出口!
他挑眉,等着她开口。
噢,可恶!
贝贝跺脚,既尴尬又愤怒,压根儿无法说出光前的糗事,只能挫败的转身,想夺门而出,不再跟可恶的干戈共处一室。
只是,跑没两步,小绣鞋陡然停住,在门前煞车。
不行不行!生意重要,她不能被怒气冲昏头了!就算他再恶劣,她还是必须保持理智,完成大姊交代的任务,才能回去交差。
连续深吸几口气后,贝贝握紧小拳头,再度走回干戈面前。
“好,山林里的事,咱们就一笔勾消,我来找你,是为了——”
“我知道。”
“啊,你知道?”
“在客栈里,我听见了。”他简单的说道。
“那好,我就不用绕圈子说客套话了。”贝贝挤出最美丽的笑容,甜甜的望着他。“我想借圣药。”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行。”他甚至没有考虑!
甜美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
“那,你抱出来让我瞧瞧。”凭她的经验,只要看到药品,应该就能猜出成分了。到时候就算他不借,她回京城后,照着调制一份就是了!
“不行。”
笑容快挂不住了。
“那你告诉我,圣药摆哪儿,我自己去瞧。”
“不行。”
笑容绝迹,小脸上的表情,转为狰狞。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商量啊!”她咆哮着,小脸往前凑,掌心刺痒着,好挥拳打掉他脸上淡漠的表情。“我只是借个药,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借药,也是为了救人。”
当然,救人之外,也能替“乾坤堂”赚进大笔银子,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啊——
干戈的表情没有变,静静瞅着她。
“那坛药,除了我之外,旁人碰不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冷淡的态度,转为强硬,看着她的黑眸,闪过严厉的光芒。
贝贝咬着唇,被那气势压得没胆子顶嘴,心里却嘀咕着不停。
含骗人!她才不信呢!这肯定是推托之词,圣药不许外人碰,八成是因为他很小气吧?
小脑袋愈垂愈低,红嫩的小嘴,偷偷的在做着无声的咒骂,粉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她的模样,全被干戈尽收眼底。
“镯子戴上了吗?”他陡然问道。
她没好气的开口。
“戴了——啊!”冷不防手上一紧,手腕已经落入他的大掌里。
男人的手,又热又大,跟她的白嫩纤细形成强烈对比。源源不绝的热力,从他的肌肤涌了过来,烘得她的粉脸儿也红了。
“唉啊,你放手啦!”贝贝低喊着,却甩不开钢铁般的箝制。他这么握着她,她根本无法动弹,更别说是挣脱了。
干戈反倒加强劲道,将她拉到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张小脸。
“在苗疆的一日,镯子就不许取下。”他徐徐说道,的呼吸,吹拂过她的粉脸与手腕。
讨厌,他的口气怎么那么强硬!
“为什么?”就算心里发慌,她嘴上还是不肯认输。
幽暗的黑眸,浮现神秘的光彩。
“这么一来,他们才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咳!
他的人?!
“喂喂喂,我是说要当你的客人,没说要当你的人啊!”这可差多了啊!
“苗人把女人带回屋里,不是当客人。”干戈勾起薄唇,微微一笑,眸光深浓。
那是当什么?一句话在舌尖滚啊滚,但她硬是咬住舌头,没问出口。心里有预感,他的答案,绝对会吓坏她的,她还是别多嘴,暂时装傻的好。
“钱贝贝。”干戈唤道。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蛊王有何吩咐?”她瞪着他,嘲讽的问道。
他看着她,半晌后才宣布。
“我要你留下。”
第五章
情况真是太糟糕了!
她想借圣药,干戈不许。
她想看圣药,干戈不许。
就连她想离开,干戈也不许。
“为们么?”被拒绝数次后,贝贝发火了。
贝贝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她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跟在他身爆碎碎叨念着,不断重复自个儿的要求。
今天,是她第五次提出要求。
干戈照例面无表情,没理会她,低头察看蓝靛草,高大的身躯在广场上走动巡查,身后则跟着一堆等待他下指示的管事。
“今年土布的织量有多少?”
“回蛊王,共有一千六百多匹。”
“分出两百匹,绣上挑花绣。剩馀的一千四百匹,以蓝靛浸染,完成之后,再分出七百匹,浸入红水,染为红布。”
管事点头,匆忙记下。
他领着众人,愈走愈远,压根儿没再理会贝贝。
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粉脸上怒气冲冲,娇小的身子,气得瑟瑟发抖口可恶,敢不理她?!
她在原地站定,深深吸一口气,气灌丹田,接着放声大喊。
“干戈!”
此声一出,他总算停下脚步,深邃的黑眸扫了过来。
不只是他,整个广场全停下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有人还不忘掏掏耳朵,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呃,打从苍茫山大寨以来,可从没人敢当着蛊王的面,喊他的名讳;这个汉族少女是胆大包天,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太好了,你总算回头了。”贝贝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袍,庆幸自己用对了方法,总算赢得他的注意力。
“有事吗?”干戈问道,口吻冷淡。
“啊,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刚说了啊,我要回虎门口去。”既然拿不到圣药,她何必留下?
干戈是说过,要她留下。
但是她左想右想!还是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必须耗在这儿。她是个外族人,处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人们对她虽然亲切有礼,但是目光全都怪异得很,像在暗暗商量着她不知道的大事。
黑眸扫过期待的小脸,浓眉稍稍一蹙。
“不行。”他维持原判,对她急着想回家,显得有些恼怒。
贝贝不高兴了。
“为什么?”她追问,小手没放开。
“路上会有瘴气。”干戈淡淡的说道。
“然后呢?”瘴气跟她回家的事有什么关系?
“瘴气有毒。”
贝贝深吸一口气,克制尖叫的冲动。
“蛊王大人,求求你,一次把话说完好吗?”
旁边的管事看不过去,怕蛊王发起火来,把这美丽的姑娘扔进狼堆里,连忙上前打圆场。
“钱姑娘,蛊王这是为您着想啊,瘴气对人体有害,吸入了心肺后,半刻内不救,就药石罔医。”管事恭敬的说道,脸上堆满笑。
“我在来的路上,怎么没碰上?”贝贝狐疑的问。
“呃,可能是因为有蛊王带路,所以——”
她脑中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个好方法。“那简单,只要他再带我回去,那不就行了?”
“不行。”前方不远处,传来冷冷的回答。
又是不行?!
贝贝快失去耐性了!她硬是挤开管事,凑到干戈身边去,娇小的身子,只差没贴进他宽阔的胸怀。
“为什么?”她质问。
“我没空。”
“那你派别人送我回去啊!”
“这个月份,苍茫山上的所有人,都必须筹备苗年,送派公粮,没人有那闲工夫。”干戈伸出手,拎起怀里的小女人,搁到旁边去,免得她挡住去路。
贝贝歪着小脑袋,努力想着,自个儿该怎么办。想啊想的,她的思绪,还是绕回那坛圣药上头,那可是她这趟的重要目标,就算机会渺茫,她也不能轻易放弃!
“唔,那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别那么固执,既然我要留下,那么至少也让我帮些忙,例如去存药房里,帮你瞧瞧,缺了哪些药,需要补齐的。”她笑得格外甜美,无辜的对他眨动双眸。
早就打听出来,他那坛宝贝圣药,是搁在存药房里头的,那么,只要让她逮着机会,能够溜进去,那就——嘿嘿——
干戈转过头来,冷冽的黑眸,像利箭似的,把她钉在当场。
“你不许接近那里。”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冰寒。
她打了个冷颤,小脑袋不争气的垂了下来。
“唔,我只是——”
黝黑的大手,倏地伸来,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干戈严酷的俊脸,靠在她前方好近好近的地方,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眼里正跳跃着怒火。
“不要违抗我的命令。”他警告着,锐利的目光在小脸上绕了一圈。
“呃,我——”她鼓起勇气,还想说话。
干戈眯起眸子。
像变戏法似的,咻的一声,她的勇气立刻消失不见,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被他捏在手里,可怜兮兮的着,再也没胆子提要进存药房的事。
半晌之后,他总算松开手,不再瞪着她,转身再去处理事情。
全广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暗地里拍拍胸口,庆幸蛊王没有当场发怒,把这个小女人给宰了。
贝贝却没那么识时务,警报一解除,她立刻把恐惧抛到脑后,凝聚勇气后,再接再厉的凑上前来。
“喂,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卓”碍於“恶势力”,她可能真的跟那坛神秘的圣药无缘了。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入她清澈的眸子。
“等我想让你离开的时候,你才能离开。”
贝贝皱眉。
“你要是永远不想让我离开呢?”
干戈黑眸一闪,神色似笑非笑。
“那就留下。”
他转身离开后,贝贝像被巨雷劈中似的,杵在原地动也不动,眼里含着泪水,只差没有放声大哭。
留下?永远的留下?
呜呜,她不要啊!
不许借是吧?好,没关系,山不转路转,她还是有法子。
贝贝决定用偷的!
打从先前,干戈在厅内,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心儿慌慌,却又没胆子问清楚。而白昼在广场上,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暗示要永远将她留在这儿。
想起他说这句话时,眼中闪过的光芒,贝贝忍不住心跳加速。
更让她不解的,是当他宣布完毕,广场上的人,全不约而同的发出欢呼,还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冲过来拥抱她。
然后,男人们开始动手,把银饰全塞进她怀里;女人们也没闲着,把漂亮的绣花飘带裙解下来,争先恐后的送给她。
她几乎要被礼物淹没了,银饰与飘花带,不断被送进她怀里,多到她抱不动,必须由伺候她的丫鬟们代劳,捧回汉族房里搁着。
他们为什么送她礼物?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贝贝不敢再去想,心里却火速打定主意,决定快点偷药,之后潜逃出境,免得后患无穷。
皓月当空,苍茫山上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睡着后,她偷偷溜出来,蹑手蹑足的穿过广场。她先在干戈居住的主屋前探头看了看,确定里头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火。
太好了,看来那已经睡了!
“乖乖睡啊,最好一觉到天亮,可千万别醒过来。”她用最小的声音说道,祈祷干戈能够好梦连床。
祈祷完毕,她悄悄退开,以乌龟爬行的速度,摸索到一楝小小的建筑物前,一路上还不断回头,怕干戈会陡然醒过来,冲出那扇门来逮她。
这儿的人们,对她伺候得格外体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溶了,她有疑问,他们肯定是有问必答。
只是,当她提到存药房,众人就像吃了哑巴药似的,只会不断,效法蚌壳,把嘴巴闲得紧紧的,问不出半句话来。
贝贝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丫鬟的嘴里,套出端默知道存药房是在哪儿。
据说,这儿是干戈的禁地,除了他之外,没有半个人敢靠近。丫鬟们还告诉她,凡是未经允许,私自存药房的人,都会遭受可怕的责罚。
问题是,嘿嘿,没有人知道她溜进来,有谁能罚她呢?
贝贝盘算着,只要偷到圣药,就翻出随身的所有银两,雇个向导,带她回虎门口。
就算是干戈在这儿再有权势,但是有钱可使鬼推磨,看在银子的分上,总有人愿意带路吧?
娇小的身子,在存药房前站了半晌,凝聚勇气,接着才伸出的小手,慢慢推开木门。
门上没有锁,只是用石头挡着,经她一推,无声无息的打开。
据说,在干戈的领导下,苗人能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宵小盗贼,在这儿算是完全绝迹了。也拜此处治安良好所赐,存药房没有上锁,她才能顺利的溜进来。
月光从窗口流泻入内,存药房内一片银光。
空气里有药草的气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气味,让她紧张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她在京城里的房间!也是堆满了草药,她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眼前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药瓮,她暗暗咋舌,伸出小手,摸过一个又一个的药瓮,还不时凑到瓮上,抽抽小鼻子,想藉气味分辨内容物。
真是糟糕啊,她竟然忘了问,圣药到底是装在哪个坛子里了,这儿满坑满谷,不是药瓮子就是药坛子,要是一个个找,恐怕花上半个月都找不完。
不过话说回来,以干戈那种冷酷的态度,她就算真的开口问了,他只怕不会告诉她,反倒会把她拎到眼前,用最冰冷的眼神瞪着她,直到她恨不得吞下舌头。
月光明亮,贝贝冷静思绪,开始了找药的重要工作。
她先打开几个药瓮,把小手探进去,拿出一些药草,判断里头的是什么东西,摸索着干戈放药的顺序。
邻近门口的那十来瓮,摆的都是丁香大枣、川贝天麻等等寻常药物。搁在木架子上的,则是人参、阿胶一类,较为贵重的药品。
顺着木架子再往内赚里头的药品,就全是她没见过、没闻过的东西了。
“真是的,那干么在这里摆了这么多药?”她一边找着,一边还不忘抱怨,小脸上已经沾满灰尘,看来狼狈极了。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十分的黑暗,她盲目的摸啊摸,隐约听见,屋内响起某种声音。那声音很低很低,却也很诡异,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胆怯的停下脚步,先在心里,从一默念到十,才鼓起勇气,转过头去察看。
“什么人?!”她低喝一声,为自个儿壮胆。
无人回答!四周看不见半个人影,声音却不断的传来。
呃,看来是没有人喽?那么,是什么“东西”在那儿发出声音的?
贝贝连连深呼吸,克制着逃走的冲动,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在存药房的最里头,有着一个古老的药坛子。
她先是呆了一下,接着眉开眼笑,像遇见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立刻冲上前去,用力抱住那个药坛子。
“嘿嘿,可被我找到了!”贝贝低嚷着,要咬住拳头,才没有发出欢呼。
会藏得这么隐密,可见干戈非常重视它。她直觉的知道,这坛子里装的,就是传说中的圣药。
这坛子黑漆漆的,上头雕着古老的花纹,还沈重得很,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神秘药草。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坛子抱了下来。
抱住坛子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声音靠得很近,近到就像是从她怀里的药坛中发出的。
“啊!”恐惧瞬间战胜理智,她低叫一声,想也不想的松开手——
哐啷!
坛子碎裂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唉啊,糟糕!”她瞪着满地溅开的黑色药汁,整个人都呆住了。
呜呜,要是让三姊知道,她手脚这么不俐落,连偷个东西,部会把东西给跌了,非罚她扎上半个月的马步不可。
随着那声碎裂声响起,整座苍茫山都起了骚动,每个人都被惊醒。
“怎么回事?”有人嚷道。
“有声音,像是有东西被砸了。”
干戈的声音响起,冷静泰然,不含半点睡意。
“去存药房看看。”他淡淡的说道。
苗人们齐声大喝,领了蛊王的命令,成群结队的拿着火把、举着木棍,往存药房群聚过来。
贝贝立刻察觉,情况对自个儿不利。她掏出手绢,弯下腰去,想吸些药汁当样品,接着就溜之大吉。
指尖才刚碰到药汁,漆黑的液体突然像活过来了般,化作无数的黑色小涩在月光中扭动。
可怕诡异的画面,让她发出尖叫,急着想逃。
但是那些黑蛇察觉到人类的温度,嗖嗖的滑行着,纷纷聚集到她脚下,接着就透过小绣鞋,往她体内钻去。
“啊,不要啊!”贝贝尖叫着,在原地又蹦又跳,急着满身大汗,根本顾不得此刻的宵小行为,会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蛇全不见了,满地只剩下药坛子的碎片。
她脸色惨白,立刻脱下绣鞋察看。
白嫩嫩的脚心在月光下,也看不见任何伤口,甚至不觉得疼痛。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所有的道,像是被某种力量封住,使不上力气。
不好了、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
就算她再不懂苗疆的药物,她也能知道,这坛药实在太过诡异了。而如今,这些药一滴不剩的全钻进她身子里,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贝贝强迫自己镇静,屏气凝神,打算运功,凝气冲开道。
谁知,才一运功,血液如黄河决堤般四处奔窜,纳疼痛益发强烈,令贝贝心中一阵慌乱,哪里还能凝聚真气,只得赶紧抱元守一,想要压制住纳椎心刺骨的疼痛。
痛!
好痛!
砰的一声,木门被踹开了,无数的火把将存药房照得明亮无比。
所有的苗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滞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贝贝。
“啊,是钱姑娘。”有人喊出来了,没想到半夜里的小偷,竟是苍茫山最重视的娇客。
“痛——”她喘息着,视线蒙胧,全身不断。
棘格奔上前来,扶起不已的贝贝。
“钱姑娘,您没事吧?”
“痛——”她无法说话,只能吐出这个字。
疼痛愈来愈剧烈,像是要把她的身体撕裂,到最后就连呼吸都是艰难的。她发出低呜,像受伤的小动物般,蜷成一个小球儿。
完蛋了!她是不是要死在这儿?
一双强健的臂膀,将她抱了起来,搁在怀中。
热热的体温,跟耳边强而有力的心跳,虽然没办法缓和疼痛,却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贝贝抬起头,看见干戈面无表情的俊脸。
“救我——救我——”她低喊着,抱着他不放,眼泪沾湿了他宽阔的胸膛。
严酷的俊脸,有瞬间的扭曲。
接着,她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第六章
贝贝眼儿还没睁开,红唇倒先逸出。
老天爷啊,好痛!
先前万箭穿心似的疼痛不见了,但是她的四肢又酸又疼,活像是被大石头压了一夜。
她睁开双眸,发出要死不活的,像个小老头,一边,一边慢吞吞的爬起来。
在卧房外的棘格一听见有动静,连忙冲了进来,急着要她躺回。
“钱姑娘,您别动啊!”棘格嚷着,拿了个枕头,搁在贝贝身后,让她能够半躺着。
贝贝不情愿的躺下,看见棘格忙得像个陀螺,又转出卧房,去端了碗汤药。
“您昨晚折腾了一整夜,肯定累坏了。来!先把这碗药喝了。”棘格说着上面把汤药往贝贝的唇边送。
苦苦的药汁才一入口,美丽的小脸就猛然一皱,揪得像颗包子。她只喝了半碗,就宣告投降,急着把药碗推开。
棘格端了一碟梅糖来,让她祛除嘴里的苦味,嘴里也没闲着。
“钱姑娘,您昨晚怎么不好好睡着,三更半夜的,一个人摸去存药房做什么?”
“唔,我——”一小脑袋往下垂,不敢面对现实。
棘格没发觉,自顾自的说着。“昨晚啊,你那模样可把我们吓坏了,蛊王抱着你回来时,脸色也难看得吓人呢!”
那是他生来就是一张臭脸吧!
贝贝在心里偷偷嘀咕,却没胆子说出来。
她不但寄人篱下,竟还忘恩负义的跑去偷药,落得人赃俱获。最糟糕丢脸的情况,偏偏全给她遇上了,干戈还肯收留她,没把她一脚踹下山,就算是她祖上积德了!
不过,照棘格的态度看来,干戈不知是对苍茫山的人们说了些什么,他们仍旧将她奉为上宾,没将她当成偷儿。
“蛊王在这儿陪了您一整晚,不许旁人碰你,亲自压着你的手脚,就怕你伤到自个儿。”棘格眯着眼,对着贝贝微笑。她是旁观宅当局者还迷迷糊糊的事,她可是早早就看穿了。
的贝贝眯起眼睛。
啊,找到凶手了!
肯定是干戈压住她,她的四肢才会那么酸痛!可恶啊!他壮得像棵大树,竟敢压在她身上,难道就不怕压碎她?
脑子里闪过干戈压着她,的身躯,悬宕在她的身上。他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他的身子,密密实实的压着她——
一股,陡然袭上粉颊,贝贝陡然双睑羞红。
呃,会不会那碗药有问题啊?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热?
“钱姑娘,您好些了吗?蛊王吩咐了,姑娘您一醒来,就请过去厅里。”棘格说道,取来她的披风,在一旁等着。
“他要见我?”她小心翼翼的问。
“是的,说是有要事,必须跟您谈谈。”
贝贝抓抓小脑袋,很想逃赚却又悲哀的知道,目个儿根本无处可逃。
干戈要跟她谈什么呢?他会把她扔进牢里吗?唔,不对,他若是要惩罚她,就不会把她抱回汉族房,更遑论是还费神的守护了她一整夜。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她穿上披风,慢吞吞的朝主屋走去。
低沈的声音,由门内断续传出。
贝贝走到屋子前头,双手攀着门框,悄悄探出一颗小脑袋,观察内部状况。
门内的讨论声停止,接着,低沈的声音再度响起。
“进来。”干戈唤道,老早就瞧见她在门前鬼鬼祟祟。
贝贝咬着唇,知道躲不过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走入厅内。
“钱姑娘,您身子还好吗?”一个管事拔得头筹,箭步冲上来,恭敬的询问。
“我没事了。”
话才刚说完,又有人围过来,忙着问候关心。
“身子还疼吗?”
“昨晚可把大夥儿吓坏了。”
“是啊是啊,您受苦了呢!”
这边谈得正热烈,冰冷的声音却陡然响起,立刻冻结了众人的满腔关怀。
“出去。”
没人敢再吭一声,全都脚底抹油,争先恐后的冲出大门,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剩下被疲劳轰炸过的贝贝,还愣愣的杵在原地。
她也是很想跟着逃走的啦,但是她直觉的知道,她要是胆敢朝门的方向挪动一小步,干戈肯定会立刻冲过来。
连连深呼吸几次后,她抬起小脸,勇敢迎视他那张严酷的俊脸。
“棘格说,你有事找我。”
干戈先是冷冷的瞅了她半晌,之后才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警告过你,不许接近存药房。”
“呃——”
“我也说过,那坛药除了我之外,旁人碰不得。”
“唔,我现在知道了。”小脑袋垂到胸口,用最小的声量回答。
呜呜,别骂嘛,她心里也很后悔啊!
想起昨夜诡异的情形,贝贝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脚心发痒,像是那些黑涩又在那儿窜来窜去。
清澈的眸子转啊转,无意间瞧见,干戈的手腕上,有一圈青黑泛紫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动物咬的。看那伤口,又肿又紫的,肯定疼极了。
怪了,他的身手矫健,任何猛兽都不是他的对手,哪有什么动物,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咬得到他?
她盯着那个咬痕瞧,脑子里却突然想起,棘格先前说过,昨日夜里,在她痛极的时候,干戈亲自压着她,就怕她伤到自己。
啊,难道,那个咬痕是——
贝贝心中一乱,那的暖流,又悄悄的在胸口泛滥成灾。
意识到干戈扫来的视犀她连忙清清喉咙,偷偷喝令自个儿不能失态。
“呃,对了,那个坛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故意转移话题,还踩紧小绣鞋,就怕又有怪东西要溜进去。
“蛊。”
“嗄?”
“那里头装的是七日蛊。”
啊!
贝贝的小脸,瞬间转为雪白。
该死!大姊肯定是忘了提醒她,苗人除了善用药,也善用蛊。
“你是说,钻到我身子里头的,势毒?”她乾着嗓子问道,连声音都开始,身子更是抖个不停。
从小熟读医书,她当然知道何谓蛊毒。
书上记载,苗疆地区多蛊,在每年五月五日的炙阳之日,取百种毒虫!放到不见光的坛中,让毒虫自相残杀,最后留下来的,就势。
她脑子里思绪乱转,不断浮现,书上记载的,那些中蛊的人,总是得了好可怕的怪病,最后以最离奇古怪的方式惨死——
哇,她不要啊!
“为什么苗人们还说那是圣药?”她快哭了。
“以讹传讹,自然会有误传。”干戈平淡的口吻,就像在讨论天气。
“那些人明明就说了,那坛药能够令人百毒不侵。”她忿忿不平的质问,又气又慌,心里简直没了主意。
“人都死了,当然百毒不侵。”
呜呜,完蛋了,她要被自个儿的好奇心害死了!
“但是我现在没事啊!”贝贝急忙的说道,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原地跳啊跳,证明自个儿很健康,顺便也试试看,能否把体内的毒虫给跳出来。
“现在是没事,但是七日之后——”干戈只把话说了一半。
贝贝的心也被吊到半空中。“七日后会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这种蛊,初时会疼上一个时辰,隔六个时辰后再度发作。以此类推,疼痛时间增长,到了第七日,中蛊者将会活活痛死。”他徐缓的说道,照着她的要求,把情况说得格外仔细。
传说中,这种死宅魂魄俱销,甚至不能转世。
人们对这坛蛊充满恐惧,对干戈更是又敬又怕,暗地里称他为销魂蛊王,就怕惹上他,不但要活活痛死,就连魂儿都没了。
放眼整个苗疆,就只有贝贝不知死活,还敢往存药房里闯。
难怪存药房不需上锁,任何稍微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该远远的避开那儿,哪里还会闯进去乱翻?
贝贝快昏倒了!
焦急之中,她脑中陡然灵光乍现,闪过一个法子。
“对了,这蛊是你的,你就一定知道解蛊的方法。”她抬起头,急切的问道,紧握住最后一线希望。
“你这蛊毒.不好解。”干戈冷冷的回答,黑眸深幽。
“我才不管好不好解,花多少钱都可以,你马上替我解!”她喊道,从口袋中翻出银子,用力砸他。
他不屑一顾,闪过迎面飞来的银两,端起茶碗,好整以暇的喝着苦涩藤茶。
“钠是用我的血养的,只有我能解,解的方式也不同於一般。”
贝贝冲上前上,双手揪住他的衣袍,用力摇晃这个可恶的男人。要不是一条小命还握在他手上,她真的好想用力踹他几脚。
“什么方法都好,快动手啊!”她咆哮着。
他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宣布。
“你必须跟我。”
嗄?!
“合——?”她瞪大眼睛,小手僵住,忘了要掐他脖子。
干戈点头。
“呃,你的意思是,呃,可以请你解释得清楚一些吗?”会不会是这两个字,在这些蛮子的语言里,是指别的意思?
她满脸期待的看着他,期望那张薄唇里,会吐出别的意思。
“跟我睡。”他的话,打破她的期待。
“呃……只是睡吗?”她还不死心。
干戈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
“都做。”
都、都做?!
为了解除蛊毒,她必须跟干戈——呃——
娇嫩的粉脸,因为这惊世骇俗的提议,迅速转为嫣红,但是一想起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她没有迟疑,立刻就下了决定。
“好,我认了,那你来吧!咱们速战速决!”她脱下披风,娇小的身子往他坐着的兽皮上一跳,像个祭品似的四肢张开,全豁出去了。
好吧!就当是被狗咬了。反正她这辈子也不打算嫁人,把清白给了这蛮子,说不定还能省去一些麻烦。等干戈蛊毒解了后,她就要马上开溜,即刻回京城去,这辈子再也不见这冷酷的半裸男人,彻底把这丢脸事儿给忘了!
她闭起眼睛,准备“从容就义”,干戈却只是睨着她,动都不动一下。
“不只是今晚。”他又开口了。
啊?
“那要多久?”她抬起小脸,眯起眼睛。
黑眸直视着她,平静内敛。
“七日一回,为期三年。”
“三年!”她从兽皮上跳起来,小脑袋摇得像博浪鼓。“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要是那么频繁的跟他——呃,那她岂不是成了他的……情人?
那两个字,让她粉脸嫣红,羞得心儿直跳。
他没有强求,只是耸肩,起身往外走去,淡淡的丢下一句话。
“你可以慢慢考虑。”
考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她清白的身子,为了解蛊毒,白白让他占便宜-已经驶荒唐的了。更糟糕的是,为了免去疼痛,他们每七日就必须——
噢,不行不行!她宁可痛死,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两个时辰后,时间一到,蛊毒再度发作。
“啊!”
尖叫声传遍苍茫山,令所有人都为之僵硬。
那声音愈来愈痛苦,还伴随着束西被摔碎的声音。接着,不到半晌,就看见贝贝从汉族房里冲出来,跌跌撞撞的穿过广场,踹开蛊王主屋的大门。
“干戈!”她尖叫着,已经疼得冷汗直流。
高大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黑眸瞟向她。
“随便你要花几年都好,快点,帮我——帮我。”贝贝扑进他怀里,主动去剥他的衣裳。
蛊毒太过厉害,她痛得难以忍受,先前豪气干云的决心,老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痛,她好痛啊!他怎么还不救她?
贝贝圈住他的颈项,凑上红唇,笨拙的吻着他的脸、他的颈项、他的胸膛——
“你决定了?”低沈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她胡乱点头,小手没闲着,不断在他身上乱摸,只求他快些大发慈悲,替她解除疼痛。
深幽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干戈抱起她,住房间走去,他的脚步很快,抱着她的动作,沈稳中却有着内蕴的温柔。
房内陈设简单,角落有一张人石床,上头铺着厚厚的兽皮。
朦胧之间,贝贝神智恍惚,只觉自个儿被放上床,而干戈的唇、的手,开始在她身上周游。
她还好痛,但是他带来的奇妙感觉,一点一滴的驱逐那些痛楚。她咬着唇,额上浮现点点汗珠,小脑袋在兽皮上左摇右晃。
几日之后,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从苗疆百族陆续运抵苍茫山。
蛊王大婚,这可是苗疆的天大喜事,百苗的族长们,跋山涉水的前来祝贺,好奇的想看看,冷酷的蛊王,娶的究竟是哪个女子。
这昭告天下的场面,可让贝贝脸色难看极了。
讨厌啊,明明是件丢脸的事儿,为什么会弄得人尽皆知?这么一来,这些人全部都会知道!她是因为蠢得中了蛊毒,才会爬上他的床,恳求他要了她。
其实贝贝也不是没想过,要跟干戈私下协议,言明不许对外声张。但是那天她穿过广场,闯进他屋子里,苍茫山上所有的人,全都可以当证人。
据说,那日她还没踏出干戈的房门,蛊王大婚的消息,就已经传遍附近几个部族了。
她看着络绎不绝的贺客,心里就是不痛快,忍不住凑到干戈身边发问。
“为什么他们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嫁给你?”她跑到大厅来质问他,视线却落在宽阔的胸膛上,没有瞧他的眼睛。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是她还是不习惯面对他。尤其是在白昼里,一瞧见他,她就会回想起夜里的亲昵时——
想着想着,的脸蛋.又变成了红苹果。
干戈看着她,面无表情。
“除非你想死,否则你就会嫁我。”
含这回答太可恶了!
“但是,我只是说跟你——呃,让你替我止痛,又没答应要嫁你——”她一面说着,粉脸泛红,愈垂愈低。
“我愿意娶你就行了。”他简单的说道,没冉理会她。
贝贝问了一肚子的气,唧着红唇回自个儿屋里去。回屋的路上,不断有人上前,对着她恭贺道喜,或是送上珍贵的礼物。
等回到汉族房里,情况更是失控,各族运来的礼物,早已经堆到了庭院里,她连要找个地方站都很困难。
贝贝艰难的挤开礼物,往卧房摸索前进。才一回到卧室,她双眼忍不住亮了起来。
摆着华美精致的苗族嫁裳,那件绣花飘带裙,绣工精致非凡,简直是巧夺天工。除此之外,嫁裳之上,还有着一顶银冠,以及众多白银首饰。
她坐在床沿,抱着银冠,心儿又开始乱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她看来是躲不过了。只是,她真的要嫁给干戈吗?被绑在他身边三年是一回事,成为他的妻子,又是另一回事啊!她真的留在这儿,跟他做一辈子的夫妻?
再说,她成婚的消息要是传回京城,肯定会引起轩然。
呃,不对,大姊要是知道,她嫁给了蛊王,肯定高兴极了,说不定还会抱着算盘,开始计算能靠着这层关系!替钱家捞到多少好处。
想到这儿,贝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困扰极了,觉得不情愿,却又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棘格捧着满手的礼物.从外头走进来,满脸都堆满了笑容。
“汉妃,您瞧见这些衣裳跟银饰了,还满意吗?”她兴高采烈的说着,还端起银冠,喜孜孜的替贝贝戴上。
啊,蛊王挑的新娘,可是美极了呢!多少族长上了苍茫山,瞧见当今的汉妃,全傻了眼,暗地里全发誓,要去虎门口等着,看看能不能再碰上一个汉族美女。
只是,众人喜悦的心情,似乎没传染给新娘。
“这些嫁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绣制的?”贝贝的手,滑过嫁裳上的挑花绣,暗暗思忖,这么精致的绣工,绝对是花了不少时间。
“唔,族里的姑娘一块儿动手,花了半个月左右。”棘格回答。
半个月?那就是打从她上了苍茫山,众人就开始暗地筹备婚礼了?
弯弯的柳眉,不悦的蹙了起来。
“你们就确定,我一定会嫁他?”怪了,她自个儿的婚姻大事,怎么旁人都比她先知道?
棘格神秘的一笑,先到门口探头看了看,确定蛊王还在大厅,暂时无法脱身后,才咚咚咚的又跑回来,凑到贝贝面前,小声的说道:“打从蛊王送来那只银镯,我们就心里有数了。”
贝贝挑眉。
“那只银镯啊,势王的父亲,从波斯巧匠那儿重金买来,送给蛊王母亲的,是成对的男女双镯。一只收在蛊王房里,另一只,如今就在你手上。”棘格说着,又拿起银饰,忙碌的为新娘打扮。
贝贝坐在床沿,呆呆的任由棘格摆布。她的小手,摸索到银镯上,紧紧握住不放。
他让她住进母亲的故居,又拿母亲的银镯给她,还嘱咐她一定要戴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意图,就只有她傻傻的,还被蒙在鼓里——
苗人把女人带回屋里,不是当客人。
干戈在说这句话时,就已经藏了弦外之音。
不知为什么,得知这项秘密后,她的心有些慌乱、有些气愤、有些不甘愿,却也还掺杂着些许润润甜甜的温暖。
广场上锣鼓喧天,宾客们吵吵闹闹,干戈从外面大步踏进内室。
她抬起头,看见他时,心头一动。那种从见到他起,就徘徊不去的暖流,再度席卷胸口。
原来,他是老早就打定主意要娶她。
不知为什么,这件事情让她好高兴、好高兴——
干戈望着她,黑眸闪烁。
“过来。”他霸道的说道,声音一如以往般冷淡。
这一次,她没错过他眼里的火焰。
“去哪里?”贝贝弯着唇,对他浅笑,先前的懊恼,这会儿全都一扫而空了。
干戈眉头一拧。
“过来。”他没有回答,反倒重申命令。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对他霸道的性子举双手投降。
“好嘛好嘛,别催了。”贝贝嘴上抱怨着!却还试乖伸出小手,搁进他宽大的掌心。
当干戈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时,她的红唇上,悄悄弯出一朵笑。
唔,或许,嫁给他,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呢!
第七章
庆典结束,宾客离去,苍茫山上恢复平静。
男人们入山狩猎,而女人们开缸染布,照著干戈的指示,将土布染成蓝布,或是再加工,制成深玄色的红布。
一日,午後燠热,她热得难受,想要沐浴,却又不愿意泡进温泉里,索性走出寨门,到後山去寻找可以沐浴的山泉。
苗山多泉水,她没花费多少功夫,就在後山发现一汪碧绿的山泉。
“哇,太好了。”贝贝喃喃自语,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後,才敢褪下香汗淋漓的衣衫。
她先用脚尖沾沾山泉,然後再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进山泉里头。
天气很热,但山泉冰冷,她冷得牙齿打颤,潜入水中,卖力的游动,让身体尽快适应水温。
游了一会儿,她疲倦的闭上双眼,在水面上飘啊飘,只觉得好舒服。
永远的住在这儿,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呢!虽然没有京城的奢华,却有著无限的惬意,更重要的是,这儿还有干戈——
正在想著他,却有某种东西,滑过她的脚底。
“啊!”
不会吧!这座池子里也有蛊吗?
贝贝尖叫一声,连忙踢蹬腿儿,却失去了平衡,咕噜噜的往山泉里沈。山泉好深,她踩不到底,加上一时呛了水,难受极了。
“唔,咕噜——唔——咳咳——”她挣扎著,想要爬上岸,却伸长了手,还驶不到岸。
突然之间,高大健硕的身躯,由水中窜出,强健的臂膀搂紧她的腰,将她拉入的胸膛。
是干戈!
“咳!咳咳!你——”她呛咳著,窝在他肩头喘息。
还没调匀气息,干戈的唇已经覆盖上来,封住她的红唇,灵活的舌,霸道的窜入她口中,享用柔嫩的唇舌。
贝贝的惊呼,过没多久,全化为他口中的软软低吟。片刻之後,当热吻结束,她已经软绵绵的瘫在他怀中,完全无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在忙吗?”她小声的问。
统治百苗,并不是件简单的差事,身为蛊王,他拥有难以比拟的权势,相对的也必须付出大量的时间,处理苗人的诸多事务。
“结束了。”干戈简单的回答,搂著她上岸。
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也是裸的,衣衫早就被扔在岸上晒太阳。
呃,她可是来洗澡的啊,不过这会儿,瞧他的眼神,似乎是打算做其他的事“你为什麽吻我?七日又还没到呢!”贝贝红著脸,想转开视犀目光却又离不开他黝黑健硕的身子。
“这里有瘴气。”他神色自若的宣布。
瘴气?
她蹙起眉头,转动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我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闻久了,你就会昏倒。”
“啊,真的吗?”她有些慌乱,伸手捣住口鼻,双眸眨啊眨的。
她不会这麽倒楣吧,才中了蛊毒,又碰上瘴气。呜呜,这下怎麽办?她会不会又要犯疼了?
干戈低下头,潮湿的发落到她粉颊上,有些刺刺痒痒。
“跟我在一起,就不会有事。”他轻声说道,目光。
贝贝眨著眼睛,愣愣望著他,察觉到他愈靠愈近,的薄唇,又回到她唇上,轻轻啃咬,带来奇妙的感觉。
唔,这就是他的“办法”吗?
她羞怯的伸出手臂,悄悄圈住他的颈项,迎向这个吻,专心的回应著。
干戈的身体炙热,像是要将她融化。的他,更显得黝黑精壮,结实修长的体魄,有著无比强大的力量。
宽厚的大掌覆盖住软嫩的,她著,在他的霸道与温柔下轻吟——
许久之後,贝贝才由迷醉的欢愉中,慢慢回到凡间。
干戈拥著她,下颚靠在她的脑袋上,而她蜷在他怀里,汗湿的上,披著他的衣裳。
她的指尖,滑到他的手腕上,细细摸索著。那儿还有她先前蛊毒发作时,啃咬留下来的伤。
好奇怪啊,她明明就气愤他的霸道,但是为什麽,一跟那双黑眸对上眼儿,她就无法拒绝他?
每当干戈看著她,或是拥抱她的时候,她的心口就会热烫的,觉得好舒服、好安心。一种感觉,是不是就叫幸福?
静谧的一刻,被孩童的嬉闹声打断。几个小孩,脱得精光,像小青蛙似的,一个个往山泉里跳去,嘻笑泼水,溅出好多水花,玩得不亦乐乎。
贝贝低呼一声,披著衣衫,匆忙凑到水边。她独自把衣服扯赚也不管干戈是否会“春光外泄”。
“喂,别下去啊!”她焦急的喊道,还猛挥手。
没人理她,孩子们甚至掬水泼她,然後哈哈大笑。
“快上来!”贝贝呼喊著,急得直跳脚。
小孩子游到岸爆抬起湿淋淋的脑袋,咧开嘴笑。
“为什麽要我们上去?水好冰好舒服呢!”
“水里有瘴气,闻久了会昏倒的!”她急著喊道,困惑的回头看著干戈。
他不动声色,半坐在草地上,健硕的身躯,在阳光下闪烁著光泽,比野兽更美丽。
贝贝脸儿一红,连忙转开视线。
真是的,刚刚她在水里,他就大惊小怪,急著把她捞上来“解毒”,怎麽这会儿孩子们在池里玩水,他反倒无动於衷?
小孩们笑得更大声。
“哈哈,瘴气是下了雨的午後才会出现的,现在哪有啊!”
“汉妃好笨呢!”
“哈哈,好笨。”
嘻笑声此起彼落,贝贝眯起眸子,过头来。
干戈倚靠著大石,神色自若,黑眸直视若她.俊脸上找不到半点愧疚。
“你骗我!”她红著脸指控,伸出粉拳去槌他,恨不得把他推进水里,让他喝水喝个饱。
可恶!这会儿怎麽办?都被他吃了,总不能要他吐出来吧?
“我不想等七日才要你,你是我的妻子,我随时都能——”
贝贝脸颊,连忙冲上前,用小手捣住他的嘴,就怕他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来。
黑眸在她通红的脸上绕了一圈,紧抿的薄唇,稍微软化了些。
他拿开贝贝的小手,额头抵著她,呼吸吹拂过潮湿的长发,带来冷热假替的酥麻,令她不已。
“况且,刚刚你不也没反对?”干戈靠在她耳爆很缓慢、很缓慢的说道。
贝贝无法反驳,羞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太恶劣了,他不但骗了她,还她,在山泉旁就跟她——
呜呜,她从小读的诗书礼教呢?她的羞怯呢?怎麽一碰上蛮横的他,那些矜持,就全都变成废物了?
“回去了。”干戈站起身,迳自宣布,对她伸出手。
正在烦恼的贝贝,虽然心里困扰极了,却还是伸出小手,搁进他的掌心。这样的举止,已经非常自然,不论走到哪儿,他总霸道的要握住她的手。
山路崎岖,走没两步,她绊著藤蔓,整个人往前摔。
“啊!”贝贝低叫,以为又要跟泥地玩亲亲。
还没摔到地上,干戈已经出手,矫健的将她揽入怀里。
“没事吧?”他问。
她深吸一口气,对著那双黑眸点头。
“没、没事。”
“小心点!”他粗声说道,口吻不耐,眼神里却有关怀。
“喔。”她小声的回答,红唇忍不住往上弯。
虽然他很霸道!,虽然他很恶劣;虽然他偶尔会骗得她团团转。但是她还是好喜欢,他在冷酷的外表下,偶尔流露的温柔。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开始习惯那双吓人的黑眸。
贝贝主动握住干戈的手,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像只被喂得饱饱的小猫,粉颊轻轻他的胸膛,无言的道谢。
他没说话,低头看了她半晌,表情有瞬间的软化,随即又恢复冷然。
一男一女,穿过崎岖的山路,离开了山泉。
跳月节过後不久,苍茫山上来了不速之客。
广场上又吵又闹,贝贝在汉族房里,就可以听到喧闹的声音。
“外头怎麽了?”她好奇的问道。
发去外头看了一眼,匆匆回来报告。
“禀汉妃,是有个汉人闯进来,被族人们逮住了!正交由蛊王发落。”她露出羞怯的笑容,小声的补上一句。“那个汉人,生得好俊俏呢!”
话还没说完,丫鬟们已经扔下工作,全凑到门爆想瞧瞧那俊俏的汉人。
原来,除了她之外,还会有汉人能人得了苍茫山。这个人是找了苗人带路,还是自个儿摸索进来的?
“干戈会怎麽处置擅闯的汉人?”贝贝也凑到门口!踮高脚尖,却还是看不到广场上的动静,只看到一颗颗阻碍视线的脑袋。
丫鬟们还没回答,广场上倒先传来干戈的声音。
“扔出去。”
命令一出,不速之客立刻响起惊慌的叫声。
“什麽?扔出去?不、不行啊!我是来找人的!”那人喊道,冷汗直流,抵死不肯被扔出大门。
咦,那声音很耳熟呢!
贝贝皱起眉头,歪著小脑袋.怀疑是自个儿听错了。
不可能啊,这儿是苗疆,可不是京城,那不可能跑到这儿来,说不定只是个声音相似的人——
正在思索著,对方又开始大喊。
“贝贝!钱贝贝,你在哪儿啊!快点出来啊!”
啊,她认出来了!
“旭日!”贝贝推开众多丫鳜冲到广场上,满脸惊喜的指著年轻男子大叫。
原本在求饶的俊美男人,一看见贝贝,又惊又喜,也张著嘴大叫。
“啊,终於找到你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拔腿奔向对方,如同久违的牛郎与织女,热情的拥抱。贝贝更像八爪章鱼似的,双手双脚全都圈上去,兴高采烈的又抱又亲。
“你怎麽来了?”她挂在男人身上,亲昵的摇晃他。
男人高兴的笑著,看来更加俊美。
“笨问题,当然是来找你,不然我为啥搁著京城的暖暖被窝不睡,跑来这苗疆野地?”他伸出手,捏捏她的鼻尖。
贝贝高兴极了,搂著他的颈子,还想说话,却发现自个儿的领口陡然一紧,整个身子被往後拎去。
咦,她怎麽腾空了?
贝贝诧异的回头,刚好看见干戈铁青的俊脸。
“把这男人扔进狼堆里。”他阴冷的说道,全身辐射出强烈的怒气。
“什麽?呃,不行不行!千万不行!”贝贝连忙反对。
干戈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还想替他求情?”他咆哮,声音震动整座苍茫山。
所有的苗人,扑通扑通的跪下,趴在地上瑟瑟著,虽然担忧汉妃的处境,却也没人敢而对蛊王的愤怒。被拎在半空中的贝贝却无处可逃,只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著他。
“是、是啊!”她既害怕又困惑,却还是硬著头皮点头。
干戈深吸一口气,锐利的目光扫到旭日身上,恨不得拿出猎刀,把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这个汉族男人是谁?会是她的情人吗?
某种陌生的情绪,在干戈胸口中,令他愤怒得双眼发红,冷静的理智彻底碎裂。
她竟敢在他向前,拥抱另一个男人!
眼看惰况愈来愈僵,旭日鼓起勇气,前进一步。
“笨,你看不出来吗?”他低声骂著贝贝,没想到她竟然这麽迟钝。
“什麽?”她一头雾水。
旭日还想骂人,但是那个“笨”字还没出口,冷冽寒酷的视犀就狠狠瞪了过来。他立刻把骂人的话全吞回肚子里,脸色一变,火速摆出最和善的笑容。
“蛊王,您先别发火,在下是京城钱府长子旭日,是汉妃的弟弟。”他解释著,暗暗猜测,这个高大的蛮子会发这麽大的火,肯定是在吃醋。
看来,他这个迷糊的五姊,在这段日子里,倒是捞到个不错的丈夫呢!
黑眸眯了起来,从旭日的俊脸,挪移到贝贝的俏脸,充满怀疑。
“弟弟?”他问。
两人用力点头,差点扭伤了脖子,就怕干戈不信。
苗人们偷偷抬头,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这俊美的男人,生得跟汉妃的确有几分相似。两人的五官神似,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更是一模一样。
半晌之後,干戈突然放手,松开箝制,转身往内厅走去。
她毫无防备,咚的一声,摔在地上,粉臀儿被摔得好疼。
“哇,你就不能先提醒我一声再放手吗?”她抱怨著,揉著发疼的粉臀。
管事意会过来,连忙上前,恭敬的行礼。
“汉妃,蛊王的意思,是请您跟旭日公子都入内厅。我会即刻命人备茶,为旭日公子洗尘。”汉妃的亲人,他们可不敢怠慢。
姊弟两人本来就感情深厚,加上许久没见,彼此都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从广场走入内厅的路上!两张嘴叽哩呱啦,都没停过。
“是要你找药材吗?怎麽自个儿开溜了?石冈急得都快上吊自杀了。”旭日问道,帅气的撩起衣袍,跨过门槛。
“你也知道石冈那硬性子,他左一个不准,右一个不行的,我什麽事也办不了,索性就自己上路了。”贝贝耸肩,踏入内厅,找了张椅子坐下。
屁股还没沾著椅子,後头的干戈就开口了。
“过来。”
“我坐这儿就——”
“过来。”冰冷的口吻,不容反驳。
她叹了一口气,只能凑到他身边去坐,心里悄悄抱怨他的蛮横。
旭日看在眼里,暗暗微笑。屁股才一坐定,贝贝就急著开口。“你是怎麽找到这儿的?是石冈告诉你们的吗?”
“他送信回京城请示,大姊却按兵不动,说你虽然迷糊,但是仍有些小聪明,肯定能够平安无事。”旭日详细的说道。
贝贝乾笑几声,觉得头皮发麻。
“大姊的神机妙算,可从没出错过。”
旭日说道,瞄向一旁的干戈。“只是她倒也没料到,你立见成了蛊王的妻子。”
“呃,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机会再说。”她含糊的说道。
老天!她可不想让旭日知道,自个儿是丢了多大的脸,才阴错阳差的成为苗人的汉妃!那些过程,她仅仅是回想,就羞愤得想躲进被子里大叫。
旭日微笑,拿出扇子,敲击掌心。
“没关系,那就回京城,对著家里人,再一并说了吧!”
“回京?”她眨眨眼睛。
“嗯,京城里头出了些事情。”
贝贝喔了一声,眸子滴溜溜的往干戈脸上转,发现他的脸色再度转为铁青。
唉,想也知道,他不会点头放人的!
“可是我中蛊了,没办法回京城。”她双手一摊,万分无奈。
“中什麽蛊?”
“你别问了。”她支支吾吾,粉脸发红。
旭日晃脑的想了一会儿,虽然怕干戈翻脸,却不得不开口。
“只是,你非得回去不可!”他顿了一下,神色凝重。‘乾坤堂’出事了,一个病患突然暴毙,仵作看了,说是你用药失当所造成。”
贝贝跳了起来,气得哇哇大叫。
“我?我用药失当?这绝不可能!”这是污辱她的医术啊!
她用的药都是温补之类,先调养病患身子,再强身健体,进而收到壮阳之效,哪里可能会吃死人?先前,还有病患嫌她药下得太轻,无法立竿见影,所以转投向“安平堂”求医呢!
“官府可不这麽想。大姊要我赶在官差前,先带你回家里,大夥儿也好从长计议。”
“那现在怎麽办?我又离不开。”贝贝皱眉。
旭日晃脑,思索著几位姊姊可能的反应。“四姊会说,以和为贵;三姊会说,量力而为。”
“她还会罚你扎马步。”她补上一句。
他没理会。
“二姊嘛,得等到她醒来,才能问出她的意见。至於大姊,啊,对了,她有给我个锦囊。”
“打开看看。”贝贝提议。
旭日打开,锦囊里有张短笺,上头是大姊娟秀的字迹。
事情没办成,就别回来,两个人沈默。
“打开第二个看看。”
内容一样。
“打开第三个看看。”
里头是一条白绫。
“什麽意思?”旭日呆愣,摸不清大姊的意思。
贝贝倒抽一口凉气,躲到干戈背後。
“嗯,呃,你、你是知道大姊的性格的。”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旭日脸色一白。
“呃,好歹我是她亲弟弟,她不会这麽狠——”他看见贝贝猛,背脊不禁发凉。
“好吧!就算我没办法带你回去,必须拿著这条白绫上吊,但你就没想过,大姊会亲自来逮你?”旭日一脸悲苦,拿著白绫在脖子上绕啊绕。
这一次,轮到贝贝脸色惨白。
姊弟二人都在烦恼的时候,干戈开了金口。
“我陪你。”
“啊,你要跟我回去?”她转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没错。”
“呃,啊,嗯——那个——其实,你不需要陪著我,我只是回去处理一些事,很快就回来了。”她双手乱挥,光是想像他走入京城,会造成多大的骚动,就觉得头皮发麻。
“你离不开我。”干戈淡淡的说。
“啊?”她脸儿一红。“你别胡说,我哪里会离不开——”
“七日一回。”他提醒。
轰!
贝贝的脸儿著火了。
可恶,他怎麽——怎麽可以提——
“七日——什么七日一回?”旭日很感兴趣,凑过来发问。
“没你的事!”贝贝恼羞成怒,红著粉脸,咚咚咚的跑过来,抡起拳头扁自个儿的弟弟。
“唉啊,别打别打。”旭日无端被敲了几下,捣著痛处,龇牙咧嘴的喊疼。
唔,七日一回?什麽七日一回?
他脑子乱转,虽然好奇,却碍於贝贝的拳头威胁,不敢再发问,怕等会儿会被扁出内伤来。
“随时可以出发。”干戈说道,阻止姊弟相残。
“真的吗?”贝贝双眼闪亮,神态兴奋。“那让我换件衣裳,收拾些东西,咱们马上出发。”
虽然回京里,是有麻烦事必须处理,但是离家这麽久,她自然是好想念好想念家人。就连大姊,在这会儿回想起来,都令她觉得思念极了!
“太好了,我要回家了!”返家的兴奋!充斥在胸口,她小嘴上喊著,双手拎著绣花飘带裙,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的往外跑去。
没人发现,当她欢呼时,干戈的黑眸中,闪过一抹阴鸷。
第八章
繁华京城,冠盖云集。
无数的落花,拂过高高的蓝色琉璃同落入钱府。偌大的庭院内,花木扶疏,错落着华丽的庭台楼阁。
珍珠阁的窗台前,站着一名绝色女子。
吵杂的喧闹,夹杂着惊喜的笑声,从钱府大门,一路响了进来。
几个丫鬟急忙穿过回廊,奔来珍珠阁,在阁前幅身行礼,欢喜的报告。"启禀大姑娘,旭日公子带着五姑娘回府了。"
钱金金弯唇一笑。
"让他们到珍珠阁来。"她吩咐道,转身踏入屋内。
久候在窗台旁的丫鳜立刻为她解下软绡披风,端上的香茗。
金金端过瓷杯,轻啜热茶,瓷杯还没见底,珍珠间外就响起喧哗声,热闹极了。
阁门一开,娇小的身子立刻飞奔进来。
"大姊!"贝贝娇声喊道,冲上软椅,抱住金金,像只小猫般撒娇,从苗疆带回来的精致礼物,全被扔到地上去了。
金金微笑,拍拍小妹的粉颊。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当了苗人的汉妃,从此之后就不回京城了。"她轻声道,捏捏贝贝的鼻尖。
"大姊,我哪里会不回来呢!"贝贝小声说道,偷偷做了个鬼脸。
金金浅笑,清澈闪亮的眸子,看向一旁高大沉默的男人。
"我让你去找药方,你却找了个丈夫回来。"
啊,惨了惨了,大姊要怪罪了!
贝贝连忙,从衣袋里,抽出一束文件,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苗疆药材的批发货价。
"呃,我虽然没找到药方,但是也找到货源。大姊,这是苗疆的药材谱,只要照这张谱进货,'乾坤堂'每年能节省十几万两银子呢!"她陪着笑脸,献宝似的,把药材谱送到大姊面前,证明自个儿可没偷懒。
金金眸子一亮,低头审视。
天下人都知道,在京城钱府里,运筹帷幄的,是长女钱金金。自从她十八岁及笄,展露惊人的商业长才后,就接掌了父亲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
"货源稳定吗?"她问。
"苗人说了,任何好货,都先留给'乾坤堂'。"贝贝说道,看了干戈一眼。
买药材的事情,一由他出面,就全盘搞定。苗人不敢违逆蛊王,对她这个汉妃,更是有求必应。
金金沉吟半晌,才又开口。
"商道呢?"
"全打理妥当了,十里一站,能够日夜兼程,把药材送来京城。"旭日插嘴,紧张的看着大姊。
金金挑眉,仔细看过药材谱,才慢条斯理的卷起来,交给丫鬟。"这件事,你们办得不错。"
姊弟二人,松了一口气,差点没瘫软在地上。
呼,还好这桩生意能让大姊满意!
他们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大姊怪罪,说他们办事不力。到时候啊,只怕家里的椅子都还没坐暖,就要再度被扔出大门去赚钱。
心上的大石头落了地,贝贝舒展柳眉,觑见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干戈。她跳下软椅,咚咚咚的走到干戈面前,牵着他的大手,走回软椅坐好。
"大姊,我替你介绍,他就是——"
"我知道。"金金微笑,还命人端上最好的春茶。
"啊?"贝贝一头雾水。
大姊知道?知道什么啊?她都还没说呢!
"他是干戈,苗疆的蛊王,你的丈夫,咱们钱府的新姑爷。"金金轻声说道,说得钜细靡遗,没半点遗漏。
贝贝眨着双眸,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她派人来调查过。"干戈开口,黑眸微眯。
即使远在苗疆,也不时会有汉人,赞叹的谈论起京城钱府的长女。他老早就知道,他的小妻子,有个绝顶聪明的大姊。
"啊?有吗?"
干戈点头。
"我们成婚后,有汉人陆续入了苗疆,打探关于我的一切。"苗人们来禀报,说是这些形迹诡异的汉人,都是来自于汉妃的娘家。
金金浅笑,搁下瓷杯。
"我这个宝贝妹子,没媒没聘的,就让你给娶走了,我当然必须格外留意些。"她弯着唇,若有所思的看着干戈,淡淡的补上一句。"钱府的女儿,可不是普通人想娶就能娶的。"
黑眸一眯,没有动怒,明白金金的弦外之意。
旭日在旁边小声的嘀咕。
"不用说,她肯定是拨过算盘,知道结下这门亲事,是稳赚不赔的。"
金金笑而不答,反倒靠到贝贝耳爆轻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贝贝咬着唇,没有回答,粉脸却变得红润润的,格外动人。
这下子,即使她不说话,答案也昭然若揭了。
干戈的黑眸,眸光转浓。他旁若无人的起身!大步走过来,拦腰抱起贝贝,霸占了她的软椅。
"啊,那是我的位子啦!"她抗议。
"你坐我腿上。"他口吻平淡,眼神却十分炙热。坚实的双手,圈紧细细的纤腰,不让她离开。
连屋内的丫鬟们,都偷偷笑着,知道这个新姑爷,可是疼极了五姑娘呢!
众人的眼神,让她羞得想挖个洞跳进去,但天不从人愿,干戈把她抱得紧紧的,她连脚尖都碰不着织毯。
贝贝羞得连发根都红了,连忙扯出别的事情,转移大伙儿的注意力。
"对了,大姊,旭日提到,前些日子,京城里头有人暴毙,那是怎么一回事?"她把话题绕口正事上头。
金金点头,收敛笑容。
她纤手一扬,所有丫鬟自动福身退下,室内转眼清场完毕,只剩下钱家自个儿的亲人。
"死者是西市延康坊的潘大爷,官府那方面,我暂时压下来,但要厘清案情,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贝贝蹙着眉头,一面听一面点头。
"他在'乾坤堂'里看了一阵子,病因是气虚血寒、肾水不足。"
"你用了什么药?"干戈问。
"以鹿角、龟板、枸杞及人参口味药剂,熬成四珍胶。"她皱着眉头。"这些都是温补之药,不会伤身的。"
他点头,拧眉沉思。
贝贝虽然迷糊,但是精通药理,用药毫不含糊,苍茫山上的妇女孩童,如果有任何病毒,都已全交由她治疗。
旭日走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这是在死者身旁发现的证物,你们瞧瞧。"
"证物该待在衙门吧?"贝贝瞪着他。
他耸肩,不以为然。
"大姊有办法嘛!"
干戈打开竹筒,将竹筒内的东西倒在桌上,浓眉愈拧愈紧。
她也凑过去瞧,才一看清楚!嘴里就哇哇叫了起来。
"啊,这是斑鸷啊!"
这种东西,药性极强,致人于死。一般药行的用法,是将斑鸷与糯米同炒,取了糯米入药,丢弃斑鸷不用。
干戈审视着桌上的斑鸷,黑眸闪烁,若有所思。
贝贝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瞪着那些黑乎乎的斑鸷。一想到这些东西,曾害死一条人命,她就心里直发毛。
"我记得,这种东西,能治疗皮肤方面的病症。"她小声说道。
"也能用于壮阳。"
"这个我知道。斑鸷在壮阳上的确有奇效,但也有奇毒,所以我不用。"她是很努力在赚钱,但可从不做害人的勾当。
"你不用,他们用了。"
"谁?"贝贝眨着眼睛问。
黑眸一眯,射出锐利的光芒。半晌之后,他才徐徐开口。
"四川唐门。"
东市长街上,离"安平堂"几丈远的墙角,两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
"喂,这样不行啦!"贝贝小声的怀着。
干戈没有理会,跨步便走。
眼看用说的没用,她连忙往前一蹦,用尽全身力量!拉住他一条胳臂,妄想阻止他前进。
该死,这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不行啦,'安平堂'虽然真的来自四川,但也不能证实,他们跟命案有关。"
即使用上全身体重,仍难敌干戈的力气,她像个行李,被拖着前进,小绣鞋在地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街上来往的人们,瞪大眼睛,好奇的观望。
干戈抬眼,冷冷瞟来一眼。
就仗着那比江洋大盗远吓人的气势,众人立刻脖子一缩,像被针刺着似的,迅速挪开视犀溜之大吉,不敢久留。
十丈之内,除了夫妻二人,只剩正在考虑,是否要逃走的旭日。
"旭日,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帮忙啊!"贝贝还在嚷着。
旭日站在原地,为难的搔搔脑袋。
"呃,但是,姊夫说的也有道理啊,京城之内,除了'安平堂'外,没有第二间药坊的药来自四川,他们的确最有嫌疑。"
班鸷的产量稀少,前几年曾听说,四川有人大量里培养,而要将活斑鸷制成可用的药物!又需要专门的技术。
放眼四川,就只有惯于用毒的唐门有此能耐。更巧合的是,这间"安平堂"的主人,就是来自四川。
"不行,咱们必须等官府查办!"贝贝喊道,又被拖了好几尺。
"太慢了。"
"呃,啊,但是,你这么闯进去,反倒是打草惊蛇。"她极力劝阻。
干戈露出狼一般狰狞的笑容,令人。
"我会搜出证据来的。"
贝贝忍住尖叫的冲动,深吸一口气。
"你别急,我们换个方法去探探吧!啊,对了,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找个人!假装房事不力,亟欲求医,必须买些强力的壮阳药——"
他的表情愈来愈难看。
呃,事关男性"尊严",他肯定是不愿意了!
况且,瞧他这么高大精壮,哪个人会相信,他有——呃——呃——"那方面"的问题——
贝贝粉脸一红,连忙甩甩头,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她转过头,脑筋动到弟弟身上。
"旭日,你去。"
"我?"他的眼睛快掉出来了眼看旭日还杵在原地,贝贝双手插腰,俏脸一凝。
"你去不去啊?"
"我——"
"姊姊说的话,你敢不听?"
"呃,我——"旭日我了半天,还我不出个下文来。
要他上"安平堂"求壮阳药?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京城第一贵公子的脸要往哪里搁啊?别的不说,只怕城里的姑娘,会哭湿好几条手绢呢!
呜呜!他怎么这么命苦?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唯独他家例外。他这个钱家唯一的香火,总是被五个姊姊欺压得难以翻身。
正在怨叹自个儿歹命,眼角却瞄见上个高大的身影,早已迳自朝"安平堂"走去。
"五姊——"
"别罗唆,你去是不去?"贝贝龇牙咧嘴的嚷道。
"我想,没那侗必要了。"
"为什么?"
旭日缩缩脖子,伸手指向"安平堂"大门。
"因为,呃,姊夫已经闯进去了。"
"您不能进去!"
说话的人,被干戈一掌挥开,哀嚎的飞出大门!跌到街上。
"这位客倌,你——啊!"
更多的人围上来,更多的人,陆续往外飞去,咚咚咚的,在街上躺成了一片。
高大的干戈,如入无人之境,一手挥开一个,没三两下功夫,原本热闹非凡的"安平堂"人数锐减。
客人们见苗头不对,立刻抱头鼠窜,逃得不儿踪影。在店里招呼的伙计们,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全被扔出门,就只剩下柜台后方的掌柜,脸色惨白,瞪着这个暴戾危险的男人,不断。
干戈伸出手,揪起掌柜,脸色阴沉。
"交出来。"
"交——交——交什么?"掌柜的抖得连话都说不好。
"鸷斑。"
掌柜的脸色一变,却仍在装糊涂。
"呃,这位爷,您说什么,我不懂——"
黑眸眯起,迸射出不耐的怒火,干戈出手,挥出一道凌厉的掌风。
砰!
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发疼。整楝屋子剧烈摇晃,一整面的药柜,转眼就被轰掉,连屋梁都摇摇欲坠。
掌柜的傻了,抖得更厉害。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干戈的口吻仍旧冰冷。
贝贝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才一进"安平堂",就见一个大药瓮,笔直的飞来,轰向她的脑袋。
"啊!"她大叫一声,连忙低头,惊险的闪开。
药瓮哗啦一声,摔在地板上,瓦片跟里头的黑枣散了一地!满地滚啊滚。
她拍拍胸口,安抚受惊的心脏,环顾乱七八糟的大厅。"老天,我才迟了一会儿,你就把这儿破坏成这样了!"
"啧,姊夫的手脚真快。"旭日在一旁感叹,一进大门,立刻挑了个安全位置躲好!就怕惨遭池鱼之殃。
吵闹的声音,惊动了"安平堂"的老板唐舜。他皱着眉头,从存药房里走了出来,嘴上还在骂着。
"做什么?这样吵吵闹闹的——"
深邃的黑眸,冰冷的扫了过去。
两个人才刚打了个照面,唐舜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先是全身僵硬,张着嘴直喘气,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凸。
干戈挑眉。
"原来是你。"他扔下吓昏的掌柜,像发现新猎物的野兽,跨步走来。
啊,这两个人认识?
贝贝跟旭日愣在一旁,屏气凝神,满头问号。唐舜突然提气一喊,扯住桌上的布匹,往他们甩来。
数十支针灸用的银针,笔直朝两人射来,银光交织成一片银网,躲都躲不过。
庞大的身影,恍如鬼魅!瞬间就赶到面前!挡住尖锐的银针。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干戈揽入怀中。
的男性气息,包里了贝贝全身,她毫发无伤,胸口却狠狠一疼。
"干戈!"她惊慌的喊着,俏脸惨白。
他用身体为她挡了银针!
"我没事。"干戈淡淡的说道,目光扫过她焦虑的小脸,冷酷的眼神,稍稍变得柔和。
角落传来。
"我有事。"旭日龇牙咧嘴的抱怨。他问躲不及,又没人搭救,手臂上挨了十几根银针,疼得好想哭。
贝贝没理会,小手扯着于戈的衣裳。
"快把衣裳脱下,让我瞧瞧!"
他耸肩,刷的拉下衣衫,露出结实黝黑的上身。
"转过去。"她又下了命令。
他依言转身,宽阔的背上,赫然钉满了银针,看来怵目惊心。
她倒抽一口气,小手抢着红唇,全身。
"针上没毒。"干戈简单的说道,接着绷紧肌肉,发出一声巨喝。
霸道绝伦的内力,凝为强大力道,全数的银针立刻被震飞。就听到嗖嗖的声响,银针转眼挪了位,全钉到墙壁上去了。
贝贝眼中泪花乱转,虽然松了一口气,心头仍难受极了,被莫名的情绪揪得紧紧的。
"你痛不痛?"她先伸出小手!试探的摸啊摸,接着靠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吹气,想为他上疼。
他。
"骗人!"
怎么可能不痛?他都流血了呢!
干戈回头,瞅了她半晌,眼神复杂。
"你没受伤就好。"他粗声说道.转身往内走去。
贝贝整个人呆住了,傻傻的看着那高大的背影,红唇微张,连泪珠滚下粉颊,也不晓得要去擦。
那简单的几个字,让她胸口好热好烫,某种甜甜暖暖的涵义,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口,但是从他的眼神、他的举动,她就能感受得好清晰。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好想抱住他,抱得紧紧的,永远都不放开——
高大的背影,在药坊间转了个弯,踏进内室的存药房。她急忙跟上去,不想跟他分开太久。
存药房内,百药杂陈,用的都是寻常的药材。墙上有着无数药柜,房中央还摆着一张红木大桌。
干戈站在药材中,拧皱浓眉,仔细检阅。黝暗的眸子,落到红木大桌上。
桌上空无一物,却飘着神秘的药味。
他挑眉,黑眸一眯。
"啊,唐舜怎么逃了?"贝贝凑过来发问,转着小脑袋,在屋子里看啊看,却看不见那的影子。
那个卑劣的男人,大概是趁着干戈分神救她的时候,找机会开溜的吧!
只是,这种反应也太明显了吧?他们只是找上门,唐舜立刻逃赚摆明了是心里有鬼!
干戈勾唇,露出冷笑。
"他认得我。"
唐门善用毒,但是汉人用毒,终究比不上苗人。唐舜是用毒之人,对干戈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这会儿碰上祖师爷了,他这个小货色能不逃吗?没吓得尿裤子就不错了!
"但是,那也不能证明,他跟命案有关。他拔腿开溜,说不定只是代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很凶——"她小声说道,不断强调!证据很重要。
干戈扫了她一眼,走到红木大桌前,举起右手。
"啊!"这一次,她眼明手怏,立刻跳到他背后,把耳朵捣起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坚固的红木大桌,在他的掌力下,化为无数木屑。木屑之中,赫然出现了十来个黑色绸袋。
小绣鞋才刚踏出去,她整个人就被干戈拎起来,腿儿腾空。直到被拎过了散落的尖锐木屑,他才松手。
"别踏着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口她心头一暖,红唇弯起,露出甜甜的笑,小脑袋点得好用力。
他的霸道,总隐藏着对她的关心。这个严酷又沉默的男人,其实很不懂得表达感情呢!
干戈拿起一个黑绸袋,运劲一摸,绸袋碎开,一块毒性极强的蟾酥,赫然出现在他掌心。这种东西,通常用于麻醉,对壮阳有奇效,但是用量稍稍不对,就会致命。
噢喔,看来证据确凿了!
"你怎么知道桌里还有东西?"她蹲在地上,把黑绸袋一个个打开,才发现里头全是有剧毒的壮阳药品。
"这是唐门的习惯。"他简单的说道,将一鸷整袋的斑递到她面前。
她哇了一声,抢过来看。
"把这个交给官府,就可以还你清白。"干戈说道,伸出手臂,又将她拎了起来,迳自往外走。
"呃,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事情结束,他不愿久留。
贝贝点点头,也很想开溜。经过大厅时,她抬起小手,把斑鸷扔给旭日。
"把证物交给官府,再让他们派人来调查清楚。"她吩咐道。
"但是,我手上的银针——"旭日一缩脑袋!委屈的接过斑鸷。
"自个儿拿镊子夹出来。"
她还在交代着,人已经被干戈拎出门外.两人愈走愈远,将旭日远远的抛下。
他独自站在破烂的"安平堂"里,抱着发疼的手臂、拿着斑鸷,只觉得自己好可怜。
呜呜,他的手很痛啊,怎么没人来关心他?呜呜
第九章
还没有破案,干戈的耐性已经用尽。
在餐桌上,他搁下筷子,对满桌山珍海味视若无睹。
「我要带她回去。」他简单的宣布。
原本热闹的餐桌,转眼陷入寂静。
贝贝坐在他旁爆双手捧着碗,正在喝着火腿春笋汤,小嘴里还嚼着嫩脆的笋子。
「回哪里?」她傻傻的问,没察觉到气氛不对。
「苗疆。」
简单两个字,让可口的笋子,瞬间变得毫无滋味。她搁下汤碗,连忙抗议。
「不行不行,我们才刚到了呢!」才刚见到几位姊姊们,连爹娘的面都没见到,他就这幺不体贴,立刻要拉着她回苗疆?
黑眸一瞇,迸射不悦。
钱府几位千金,也围在餐桌旁,室内美人群聚,蓬荜生辉。她们低着头,聪明的闭嘴不语,眼睛全看向大姊。
金金接过手绢,擦拭双手,出来打圆场。
「贝贝虽然洗脱嫌疑,但是案子到底还没破,官府方面,只怕不愿意让她离开京城。」她说得合情合理。
几个姊妹猛点头,闪亮的眼儿望向干戈。
他冷着脸,毫不考虑。
「这些小事,你可以处理。」
金金挑眉。「你倒是很看得起我。」
眼看大姊被戴了高帽子,马上就临阵倒戈,贝贝主动上场,蹙着柳眉,像个小可怜似的,扯着他的衣袖摇啊摇,期待能捞到一点怜悯。
「别那幺快赚好不好?京城里有很多好玩的事儿,是苗疆比不上的,我们留下,我带你到处去晃晃——」
话还没说完,那两道剑眉,早已拧在一块儿。
糟糕,看来哀兵政策无效!
「我们明日启程。」他径自说道,端起酒杯,眉头没有松开,神色更凝重了些。
贝贝深呼吸,被干戈的固执霸道一激,火气也冒上来了。她怒气腾腾,双手一拍桌子,猛的跳上椅子,小脸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干戈,你给本姑娘听清楚了,我、不、住」她喊道,重申立场。
他下颚,气得头顶冒烟。
「住」干戈吼道。
「不要!」她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冷酷黑眸对上倔强明眸,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下下。
「你必须跟我回去。」
「为什幺?」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既然是妻子,不是你买的牲口,哪里能随你牵东牵西的?我当然有权决定要待在哪里!」
干戈深吸一口气,重击桌面,满桌的好酒好菜,叮叮当当的乱响。屋内仆人、丫鬟们没胆子收拾,抱着脑袋,迅速逃离现场。
「跟我回家去。」他瞪着她,黑眸闪亮,双拳紧握.强硬的命令,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
骸她才不怕呢!
贝贝伸出手,捧住那张俊脸,鼻子凑到他眼前。
「这儿就是我家啊!」
话才刚说出口,她双手下的身子,陡然一僵。那双黑眸深处,闪过一抹。
干戈的脸色转为铁青。
「是吗?热闹的京城才是你的家,偏远的苗疆,自然是比不上了。」他瞇着双眼,轻声说道,声音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冷。
她背脊一凉,惊觉自个儿说错话了。
天啊,他误会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京城是她的家,但并不代表,她就否认有他的苗疆,就不是她的归宿。所谓的家,该有能分享欢笑与温暖的家人;所谓的家,该有个让她在乎的人——
他也是她在乎的人啊!
「干戈,我——」贝贝急着想解释,舌头却打了结,脑子里乱成一团,当着众姊妹的面,她更是拉不下脸道歉。
还想不出该说什幺,干戈已经起身,目光如冰。
「你不赚我走。」
「要走可以,解了我的蛊毒啊!」她虚张声势的喊道,有恃无恐,知道他绝不会放着她的生死不管。她体内的蛊毒,此刻反倒成了护身符。
干戈回过头,冷冷的瞪着她,蓦地抽出腰间猎刀,拉开衣裳.露出黝黑结实的胸膛。
「我解!」
银白的刀尖,往胸膛刺去,在心口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刀刃,滴在酒杯里。
「把这杯血喝了!你体内的七日蛊就能消解。」他冷淡的说道,高大的身躯踏出大厅,甩袖离去。
室内岑寂,没人吭声,视线全落到贝贝身上。
她瞪着那杯血,全身僵硬,直到胸口发疼,才发现自个儿打从他离开,就忘了该要呼吸。
干戈走了,他真的不管她了——
热热的液体涌上眼眶,杯子里红色的血,看在眼中愈来愈模糊。
「贝贝,你不去追他吗?」最温柔的四姊开口,绝美的眸子看向门外,一脸担忧。
「追什幺呢?他要走就让他赚我反倒落得轻松。」她故作坚强,声音却在。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想要从容的退出大厅,脚步却晃个不停。
直到走回房间,关上房门后!她深吸一口气,扑向床铺。
「哇!」
凄惨的哭声,传遍钱府每个角落。
贝贝整个人埋在棉被里,哭得声嘶力浆眼泪沾湿了锦缎被子。她边哭边晃着脑袋,心里难受得像是被开了个大洞。
呜呜,他走了!
呜呜!他不要她了!
呜呜!那个霸道的笨蛋蛮子!就不会把事情问清楚吗?她很在乎他、很爱他啊!
解了七日蛊又怎幺样?他下在她心中的情蛊,她要找谁去解?
哭得正伤心,棉被突然被人给掀了,一张哭花的小脸,顿时没地方藏。四个姊姊全凑在床爆将她团团围住。
「别哭了,快出来。」金金伸出手,硬是要把小妹拉下床铺。
「不要!」她哭叫。
「你再不出来,可就真的追不上干戈了。」
「我才不去追他!」贝贝咬着的唇,不断,就算心痛得要命,还是倔强极了。
金金皱起眉头,在床边坐下。
「你是当真想离开干戈?」
她想要点头,眼泪却泄漏了心事,哗啦啦的住下掉。如果是真心想离开他,她哪里会哭成这样呢?
「是他不要我的。」想到这儿,眼泪掉得更凶了。
「傻瓜,你仔细想想,干戈若是不要你,又何必因为你不回苗疆,发那幺大的火?」
贝贝抬起小脑袋,哗啦啦的流泉,因为金金的话,稍微停止流泻。
这幺说来,干戈是在乎她的喽?
她好想告诉他,自个儿不是不跟他回苗疆,但是爹娘远在四川,还没见过这个新女婿呢!她想等到爹娘回府,再郑重的告诉爹娘,日己嫁了个沉默严酷、却对她很好的男人——
希望的火苗,悄悄在心中复燃,心口的疼痛,一点一滴减轻。
金金拿了件披风,替小妹穿上,嘴上还在说着。
「再说,钱家可从不做亏本生意,怎能赔了姑娘又折兵?干戈这个姑爷,无论如何,钱家是丢不起的,你自己想清楚!是要自个儿追上去,还是被五花大绑的送去?」
贝贝被推着下床,虽然想去追干戈,心里却觉得有些委屈。
「大姊,到底是钱重要,还是我的面子重要?」
金、银、珠、宝一字排开!露出微笑,齐声回答。
「当、然、是、钱!」
月黑风脯小小的身子在郊道上奔跑着。
贝贝喘息着,汗水浸湿衣裳,却怎幺也追不上干戈。
漆黑的郊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她手中的灯笼,在半个时辰前就熄了。她咬着牙,在夜里摸黑走了好久,却还是看不见他的人影。
怪了,大姊不是说了,干戈离开没多久,她要是动作快一些,肯定能追上的吗?为川幺她追了那幺久,却连他的背影都没瞧见?
呜呜,那个可恶的蛮子,没事走那幺快做啥?她的腿也没他长,追起来好辛苦呢!
她蹲在地上,又冷又累,先前哭得酸疼的眼儿,又有些湿润了。
要是追不上干戈,那该怎幺办呢?一想到从此都无法见到他,她的心更痛了些。他离开之后,她才赫然发现,自个儿已经离不开他。
一个人影,悄悄靠近,阴影遮盖了月光。
「干戈!」她立刻跳了起来,惊喜的大喊。
啊,他回头来找她了吗?!
面目狰狞的唐舜,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钱姑娘,找人吗?」
贝贝倒抽一口气,连忙躲开数超跟唐舜隔得远远的。
「你怎幺会在这里?」她咬着唇,心里浮现不祥的预感。
「在下等在这儿,是为了等钱姑娘。」唐舜笑着说道,眉宇之间,有浓浓的杀气。
啊,等她?!
「唐爷找我有事?」贝贝眨着眼睛,悄悄挪动小绣鞋,只是唐舜一瞧见她后退,也欺身上前,阴魂不散的缠着不放。
唐舜笑得更阴毒。「你这女人倒是厉害,生意上斗不过我,不知用了什幺法子,竟能雇了蛊王来撑腰,把我的药坊拆了。」
「安平堂」被拆后,官府急着缉捕他,让他再也待不下去。但是,要他就这幺离开,白白放过钱贝贝,他又太不甘心!
唐舜猜想,蛊王虽然不好惹,但终究只是受雇于钱家,若想报仇,自然也要等到难缠角色先离开。
他在钱府外埋伏,耐心的等到蛊王离开,才敢现身。
「唔!唐爷是来道别的?」她胡乱问着,冷汗直流,急着想找方法脱身。
只是,这会儿天色昏暗,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她上哪儿去讨救兵?
「是啊,临别之前,特地送了个小礼物来给钱姑娘。」唐舜拿出一个小瓶子,逼近贝贝,双眼闪烁。
「呃,不需要这幺多礼了。」她瞪着那个瓶子,心里确定,那绝对不是啥好东西。
「这可是我特别调制的『蚀骨露』,一旦沾上后,你那漂亮的肌肤,转眼就会侵蚀成白骨。」唐舜兴奋的说道,打开瓶子,一阵浓香立刻弥漫四周,让人闻了难以呼吸。
贝贝连连后退,双脚都软了。
她听过「蚀骨露」,这东西名堂古怪,能销融尸骨,寻常人绝对不敢使用。但她万万没想到,唐舜这幺歹毒,竟拿这东西来对付她。
该死,要是碰上瓶子里的液体,她肯定转眼就被融化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能去找干戈?
唐舜愈走愈近,毫高举起瓶子。
「呃,你别冲动——你——啊,干戈!」最危急的时候,她本能的喊出他的名字。
来不及了!
液体泼来,全数溅到她肌肤上,让她全身发寒。
「啊——」贝贝在浓香中发出惨叫,双手抱着身子,狼狈的跌在地上。
呜呜,她完蛋了、她死定了,她要融化了——
咦?不会痛?
绵长的惨叫声,以疑惑的单音作结。
贝贝镇定下来,抬起小脑袋,瞪着自个儿的身子,困惑而不解。
月光之下,湿润的肌肤一片莹亮,既没有腐烂,更没有见骨,她甚至不觉得疼痛!
她抬起头来,呆楞的看着唐舜。他比她更震惊,还不死心的抖动瓶子,将剩余的「蚀骨露」往她身上泼。
凉凉的液体,溅到她身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把她染得香喷喷的。
「不可能,你怎幺会没事?」唐舜气急败坏,双眼圆瞪,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蚀骨露是他亲出口调配,是天下至毒之药,为什幺却对钱贝贝无效?
幽暗的角落里,陡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她身上有七日蛊,其它的毒伤不了她。」干戈踏山几步,高大的身躯、严酷的俊脸在月光之下。他一身黑衣,不知已在一旁看了多久。
贝贝跳起来,连忙咚咚咚的跑过去,扯住他的手臂,抱得紧紧的,就怕他又溜得不见人影。
唐舜脸色惨白,无法明白。
「但是——但是——她为什幺没死?」中了七日蛊的人,会活活痛死,哪里还能像这个女人,活跳跳的到处乱跑?
干戈低头,看着靠在手臂上的粉脸。
「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唐舜脸色惨白,恍然大悟。
钱贝贝不是干戈的雇主,而是他的妻子!
七日蛊是天下至毒,但是再可怕的蛊,也还是要受蛊王纵。干戈抑制了毒性,令妻子靠着七日蛊,能够百毒不侵,却又不为毒蛊所害。
干戈勾唇冷笑,缓缓从袖中掏中一枚银饰。
「你该知道,伤害我的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运指一弹,银饰咻的一声,往前飞出。
唐舜倒抽一口气,银饰已经在他腿边迸开,里头淌出黑色的液体。
黑色的液体如同小涩寻找热源,唐舜转身飞奔,但它们的速度更怏,立刻追了上去。在唐舜的惨叫声中,黑蛇全窜入他的脚底。
「啊!」唐舜逐渐远去的凄厉呼号,在幽静的深夜听来,更显得可怕。
干戈将粉脸压在怀中,不让她瞧见。
「不要看。」宽厚的大掌,压着她的小脑袋!熟悉的味道、暖烫的温度,源源不绝的传来。
纵使看不见,凄厉的惨叫声,仍旧不断传来。她攀住他,直到惨叫声远去后,小脑袋才慢慢抬起来,粉脸上余悸犹存。
「啊,那是——」
「七日蛊。」
她拍拍胸口。「你还留有这可怕的玩意儿?」
干戈点头。
「我事先留下的。」
喔——
等等,事先?
贝贝皱起弯弯的眉,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她沉静思绪,将来龙去脉,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想过一遍。
「你『事先』就知道,圣药会被我打破?」她问。
干戈点头。
她瞇起眼睛,戳戳他的胸膛。「你早就知道我会去偷圣药?」
「你忍不住的。」他淡淡的说道,早就看出她急切的性格。
好啊,她总算明白了!
打从把她带回苍茫山,他心里就有了盘算。让她去愉圣药、让她中蛊、让她不得不成为他的妻子,这一切全是有预谋的。
而她拗不过自个儿的好奇心,看不出他心怀鬼胎,一见他放了饵,就乖乖的跳上去咬。
清澈的眸子瞇了起来。
「好啊,原来,你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她恍然大悟。
知道了他的诡计,她并不生气,反倒偷偷的有些开心。以他冷漠的性子,会愿意大费周章的设计她,把她拐上手,不是更证明了,他很在乎她吗?
干戈沉默半晌,然后点头。
「我要你。」
她的脸红了红,就算真的气他骗人,这会儿火气也消了大半。
「从什幺时候开始想要我的?」
「客栈里。」
哇,打从那个时候,他就对她——
贝贝心儿暖暖,却还嘴硬。
「你拐了我、骗了我,就不怕我不想要你?」
「我会让你想要我。」他肯定的说道。
含这个,对自个儿的男性魅力,可是半点都不怀疑啊!不过,矫健骁勇如他,真正想要一个女人时,有哪个人能够拒绝?
「霸道!」她戳着他的胸膛,却对他的狂妄束手无策。
干戈握住她的指,额头抵着她,黑眸黝亮。
「你为什幺跟来?」他慎重的问。
贝贝看着他,脸儿嫣红,半晌后才鼓起勇气开口。
「我不想离开你。」
黑眸一亮,原先的阴鸷,因为她的坦承而褪去,喜悦取代了森冷。
「你不是想留在京城吗?」他问。
她用力。
「我想跟着你.无论是京城或是苗疆,我都不想离开你。」
干戈看着她,久久不语。
他就这幺看着她,笔直的看进她的眼里,像是透视了她的魂魄,要将她的心意看仔细。
半晌之后,他猛的出手,将她抱到怀中,双臂将她圈得,凶猛的黑眸,紧盯着不放。
「先前,是我用计谋拐了你,如今,是你心甘情愿?」他质问道,表情严肃。
她点点头,再也不怀疑了。的唇,凑在他的薄唇,主动印上一吻,宣誓对他一生的爱恋。
干戈仰头,发出一声欢悦的呼啸,声动旷野。
「跟我回苗疆去!」
「不,先回钱府。」
他的脸沉了下来。
贝贝微笑,抚上黝黑的脸庞。
「先回钱府,见过我爹娘,我要告诉他们,我嫁给了苗疆的蛊王,从此之后,有人会代替他们,疼我、宠我一辈子。然后,我就跟你回苗疆。」她终于明白,有干戈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干戈抚着她的脸,在红嫩的唇上印下结实短促的一吻。
接着,他抱起贝贝,足尖一点,身形快如流星,赶回京城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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