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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孝行览》遇合赏析

编辑:古诗文网发布时间:2022-07-25

【原文】

凡遇,合也。时不合,必待合而后行。故比翼之鸟死乎木,比目之鱼死乎海。孔子周流海内,再干世主,如齐至卫,所见八十余君,委质为弟子者三千人,达徒七十人,七十人者,万乘之主得一人用可为师,不为无人,以此游仅至于鲁司寇②,此天子之所以时绝也,诸侯之所以大乱也。

乱则愚者之多幸③也,幸则必不胜其任矣。任久不胜,则幸反为祸。其幸大者,其祸亦大,非祸独及己也。故君子不处幸,不为苟④,必审诸己然后任,任然后动。

【注释】

①遇合:指人的遭遇和时机要适合。本篇阐述的是阴阳家的学说。②司寇:小官吏。③幸:宠幸,宠信。④苟:随便、苟且的小事。

【译文】

凡是相遇,都因为相合。时机不合,就要等到适合的时候才行动。所以,比翼鸟没遇到适合的就老死在树上,比目鱼没有遇到合适的就老死在海中。孔子周游列国,不止一次接触过当时的君王,从齐国到卫国,拜见了八十多个君王,收取了三千位弟子,得意的弟子就有七十人。这七十个弟子,诸侯国君能得到一个的话就可以请来当帝王的老师,没有人无所作为。

孔子凭借自己修行阐明道义在四海周游,自己的官职却仅仅是鲁国的小官。这就是周天子退位,诸侯各国大乱的原因。乱世中庸俗的人大多都很幸运而被宠幸。而君王却宠信这些人让他们为官,他们一定就不能够胜任。干久了却不尽职,那样宠信就变成了祸患。宠信得越厉害,他的祸患就越大,祸患并非只是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君子不处在被宠信的地位中,不做苟且的事情,一定审辨清自己才去任职,任职然后有所行动。

【原文】

凡能听说者,必达乎论议者也。世主之能识论议者寡,所遇恶①得不苟?凡能听音者,必达于五声。人之能知五声者寡,所善恶得不苟?客有以吹籁见越王者,羽、角、宫、徵、商②不谬,越王不善,为野音③而反善之。说之道亦有如此者也。

【注释】

①恶:怎么,疑问代词。②羽、角、宫、徵、商:古代乐曲的五声。③野音:指不合乎五音的旋律。

【译文】

凡是能够听人论说的,一定是通达议论的人。当今君王中能辨识议论的人很少,他们所遇知的怎能不随便呢?凡是能听音乐的,一定要通晓五声。能够通晓五声的人很少,这些不通晓五声的人所喜好的怎能不随便呢?有一个吹籁的来拜见越王,这个人吹的五音相合,越王却不喜欢,这个人吹出不合五音的旋律反而受到越王的喜爱。议论这件事也有这样的情况。

【原文】

人有为人妻者。人告其父母曰:“嫁不必生也。衣器之物,可外藏之,以备不生。”其父母以为然,于是令其女常外藏。姑妐①知之,曰:“为我妇而有外心,不可畜②。”因出之。妇之父母,以谓为己谋者以为忠,终身善之,亦不知所以然矣。宗庙之灭,天下之失,亦由此矣。故曰遇合也无常。说,适然也。

若人之于色也,无不知说美者,而美者未必遇也。故嫫母③执乎黄帝,黄帝曰:“厉女德而弗忘,与女正而弗衰,虽恶奚伤?”若人之于滋味,无不说甘脆,而甘脆未必受也。文王嗜昌蒲菹,孔子闻而服之,缩④而食之,三年然后胜之。人有大臭者,其亲戚、兄弟、妻妾、知识无能与居者,自苦而居海上。海上人有说其臭者,昼夜随之而弗能去。说亦有若此者。

【注释】

①姑妐:公婆。②畜:畜养,留在家里。③嫫(mó)母:黄帝的妻子。④缩(è):皱着眉头。

【译文】

有一个做别人妻子的人。有人对她父母说:“嫁人不一定会终老,衣服器皿的东西可以在外面收藏一些,用来防备被休。”她的父母觉得很对,于是让他们的女儿常常在外面藏东西。公婆知道了这件事,说:“做我家的媳妇却有外心,不能够留下。”因此,休掉了她。这女子的父母认为给自己出主意的是忠诚的人,一生都对他很好,还不明白自己女儿被休的真正原因。

宗庙的灭亡,天下的失却,也是因听信了这种不适当的论说而产生的。所以说,相遇并适合不是经常有的。相互之间的喜悦,是偶然。如同人面对美色,没有人不喜欢美的,但不一定能遇到美的。所以嫫母做黄帝的妻子服侍他,黄帝说:“对她训导过的女德她不会忘记,交给她的事务她不会荒疏,虽然丑又有什么关系?”如同人对滋味,没有人不喜欢甜脆的,但甜脆的却未必人人都承受得了。

文王爱好吃蒲殖,孔子听说后,皱眉去吃蒲殖,吃了三年才习惯。有一个身上气味很大的人,他的父母兄弟妻妾朋友,所认识的人都没有能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人就使自己痛苦而跑到海上去住。海上的人却喜欢他的味道,日夜跟随而不能离开。喜悦也有这样的情况。

【原文】

陈有恶人焉,曰敦洽雠糜,雄颡广颜①,色如浃赭②,垂眼临鼻③,长肘而④。陈侯见而甚说之,外使治其国,内使制其身。楚合诸侯,陈侯病不能往,使敦洽雠糜往谢焉。楚王怪其名而先见之。客进,状有恶,其言有恶,楚王怒,合大夫而告之,曰:“陈侯不知其不可使,是不知也;知而使之,是侮也;侮且不智,不可不攻也。”兴师伐陈,三月然后丧。

恶足以骇人,言足以丧国,而友之足于陈侯而无上也,至于亡而友不衰。夫不宜遇而遇者则必废,宜遇而不遇者,此国之所以乱,世之所以衰也。天下之民,其苦愁劳务从此生。凡举人之本,太上以志,其次以事,其次以功。三者弗能,国必残亡,群孽大至,身必死殃,年得至七十、九十犹尚幸。贤圣之后,反而孽民,是以贼其身,岂能独哉?

【注释】

①雄颡(sǎnɡ)广颜:眉宇宽广显得很凶。②色如浃(jiā)赭:脸色赤红。③垂眼临鼻:下眼睑垂到了鼻子。④长肘而:手臂既长又弯,相貌很丑。

【译文】

陈国有一个相貌丑陋的人,叫敦洽雠糜,眉宇宽广显得很凶,脸色赤红,下眼睑垂到了鼻子,手臂长而弯,相貌很丑。陈侯看见他却很喜欢,在外面让他治理国家,在内里让他管治自己。楚国会合诸侯,陈侯有病不能前去,就派敦洽雠糜去道歉。楚王对敦洽雠糜的名字很好奇,先接见了他。

敦洽雠糜一进来,外表丑,言语也丑,楚王发怒了,会合大臣说:“陈侯不知道这个人不可以出使,是不聪明;如果是知道他不可出使,还使用他,就是侮慢我;侮慢又不聪明的人,不能不去攻打它了。”于是发兵讨伐陈国,三个月之后陈国灭亡。

外貌丑陋足可以使人害怕,语言丑陋足可以使国家灭亡,而对他友善如陈侯那样把他置为上宾,直到国家灭亡了友情还不衰败。不宜遇合的人却受到了遇合,就必定政教败坏;宜于遇合的人却不受遇合,这就是国家混乱,世道衰败的原因。天下的人民,他们的愁苦辛劳因此而产生。

大凡举荐提拔人的根本,第一是心志,第二是做事,然后是功劳。如果这三种情况都不能得到举荐,国家就一定残破灭亡,坏人就都到来,自身也定遭到死亡和祸殃。能活到七十、九十岁的,就是很大的幸运了。陈国是圣贤的后代,都反而害了自己的人民,还因此害了自身,这祸害又怎可能只是殃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