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文学(作者:酒国英雄)
酒与文学(转)酒国英雄
一.
酒的历史,与文学一样源远流长,甚至于更久远。江统《酒诰》云:“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一曰杜康。”对于这三种说法,历代学者各持己见,莫衷一是。认为酒源于黄帝者,引时珍《本草纲目》说:“然《本草》已著酒名,《素问》亦有酒浆,则酒自黄帝始,非仪狄也。”认为酒源于仪狄者,引《战国策·魏策》说:“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而认为酒源于杜康者,则引许慎《说文》云:“古者少康初作箕帚、秫酒,少康,杜康也。”但不论怎样说,有一点谁也不能否认,那便是酒的产生,至迟在夏代初期。
《史记》中有关酒的记载,最早是说:“帝太康时,羲和缅淫,废时乱日。”《尚书·胤征》也道:“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劂邑。”再者是纣:“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最终“以酒而亡其国”。到了周代,握发吐哺、礼贤下士的周公旦,有鉴于此,于是作了一篇《酒诰》,说:“民之丧德,君之丧邦,皆由于酒。”(见蔡沈注)告诫国人,莫以沉湎为乐。然而,公侯卿大夫们似乎并不听他的话,在西周以及春秋前期产生的《诗三百》中,就有许多篇章涉及到酒。“朋酒以飨,曰杀羔羊。”(七月)“既醉以酒,尔肴既将。”(既醉),而且那个时侯的人,不但喜欢喝酒,还“酌以大斗,以祈黄奇。”
二.
文学的发展,最先是语言的产生,继而有了神话与歌谣,再后来发明了文字,这才有了今天所谓的文学。“杭育杭育派”(鲁迅语)虽则可算文学的鼻祖了,但与我们研究文学究竟关系不大;便是传说中黄帝时期的歌谣,如“断竹,续竹,飞土,逐肉。”一类,也大可摒弃于文学研究之外。故而我们讲到文学,只能从文字的产生开始谈起。
《淮南子》中载有黄帝史官“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神哭”的一段话,但他造的字是个什么样子,时至今日我们无从看到,自然不能确信其有。所以《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是有是无,还要商榷。倒是《连山》、《归藏》两书,或许果有,因为后来的《周易》,不但有了卦符,并且有了卜辞,虽说饱含文采的“十翼”,后人一直推许为孔大圣人的杰作,但有一点应该明白,就是商代的末期,文字才基本定型,而商代以前的文字,根本就是雏形,根据考古发现的甲骨文来看,也证明了这一点。
《史记》涉及文学的最先一段记叙,是这样说的:“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之野,将战,作《甘誓》。”《尚书·甘誓》也说:“启与有扈氏战于甘之野,作《甘誓》。”综上所述,这些记载是不足为凭的,夏代或且有过涂鸦式的鬼画符罢,但不能算文字
,至少不能算作成熟的文字。所以我说酒的历史,要比文学更久远。三.
对于酒与文学的起源,有个大致的`了解之后,我们来看一下文人与酒结下的不解之缘。春秋时的孔子,他仿佛也是饮酒的,王充在《论衡·语增》中道:“文王饮酒千钟,孔子百觚。”他的学生冉伯牛,也有此嗜好,加以“醉后房劳”(见《景岳全书·疠风》),才得了个麻疯病,以致孔夫子不胜慨叹:“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战国时的屈原,自诩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他却不知,正是因为他的不爱喝酒,才落得个“怀瑾握玉兮”(怀沙),“葬于江鱼之腹中”,的下场。这话是孔融在《与曹操论酒禁书》中说的:“屈原不馕酾曹,取困于楚。”
四.
秦汉时候,先是郦食其以喝酒著名,号称“简阳酒徒”,然而这个被司马迁誉为“好读书”的郦生,在文学上并无什么建树。
倒是后来的扬雄,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好,然而谁会想到,他竟写出《法言》、《太玄》这的传世大作。也是这个人,写了第一篇《酒赋》。不过,“腹大如壶,尽日盛酒”的扬雄,并没有多少银子用来买酒,而是靠着“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汉书·扬雄传》),来满足自己的酒瘾。
五.
逮及魏晋,由于文人嗜酒成风,酒的文学也就应运而生。先是曹阿瞒“对酒当歌”,嗟叹“人生几何”?,继而是北海相孔融,发“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可以无忧矣。”之叹。(《三国志·魏书·孔融传》)
再往后,是刘伶、阮籍之辈,“兀然而醉,豁然而醒”,浑然“不觉寒暑之切骨,利欲之感情。”阮步兵借酒装疯,痛哭长啸,已算过份了罢,然而,“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尝诣饮,醉,便卧其侧。”(《晋书·阮籍传》)害得人家丈夫提心吊胆的,生怕沾了他老婆的便宜。
再如刘伶,喝酒的时候,总要身后跟个人,并且荷锄,嘱之曰:“死便埋我。”可谓旷达。但醉后,往往喜欢脱光了衣服跳舞。“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浑衣,诸君何为入我帐中?’”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两人,在酒文学史上很是写了一笔,前者有多首《饮酒诗》,后者有篇名作《酒德颂》。
然而,喝酒喝到最高境界的,当首推陶靖节,他虽自云:“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五柳先生传》),但时常一付“引壶觖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归去来辞》)的模样,叫人一读到他的诗,便在心中勾画他那仙风道骨般的神气。
六.
唐宋以后,酒文学在李白、苏轼等人手中发扬光大。李白是我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但凡他的诗篇,无论老幼妇孺,少有不会背上两句的,诸如“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等等。不过,这个李白的命运,很有些叫人感叹,据《旧唐书·李白传》记载,他“尝沉醉于殿上,引足令高力士脱靴,由是斥去,浪迹江湖,终日沉饮”,后来“竟以饮酒过度,醉死于宣城。”(《新唐书·李白传》)难怪宋代的朱肱在《北山酒经》里说:酒者“虽可忘忧,然能作疾。”此语诚不我欺。
除却李白,唐代还有个大文豪喜爱饮酒,自称“醉吟先生”,“朝亦独醉歌,暮亦独醉睡”,所幸者,樊素轻歌,小蛮曼舞,美酒佳人,乐而忘蜀。
而博学多才、身通数艺的苏轼,虽则高声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他“终日饮酒,不过五合。”酒量其实差劲得很。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于酿酒却有一番研究,写有《东坡酒经》一卷,然而看过的人不多。
七.
明清以来,酒风渐衰,好饮酒而又才高八斗的文人,也就更少了。唯有吴趼人,“纵酒自放,每独酌大醉。”忽一日,他对朋友道:”吾殆将死乎?吾向饮汾酒,淡淡有味,今晨饮,顿觉棘喉刺舌,何也?吾禄不永矣。”果不其然,他回家后,便死掉了。
民国有个胡山源先生,感于好友菩生和惠卿相继贪杯醉死,于是翻遍经史,阅尽子集,辑录古今关于酒的文献,编而成册,取名曰《古今酒事》,并在扉页题了八个字:“埋愁无地,倚醉有缘。”算作对友人的祭奠。我写这篇东西,可说受了他的启发,本人亦爱饮酒,觉得同为酒友,当知怀抱,所以写《酒与文学》,慰他亦慰我。
现代作家,喝酒上瘾的,譬如郁达夫,据说他写东西时,总是一手把杯,一手执笔,饮了又写,写了又饮,好不畅快。鲁迅先生大概是不嗜酒的,但他笔下的人物,象孔已己,便是十足的酒鬼。还有纬甫、连殳等人,也是爱极了这杯中之物的。